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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尚未想明白,楚煜的声音又再度想了起来。
“皇长兄,皇姐,阿煜真的很想你们。”软糯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是……你们都不要阿煜了。”
他抿着唇角,仿若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但是阿煜真的很爱你们啊,想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抬起眼瞳,他目光灼灼而妖异的看着楚迟和楚言,“杀了你们身边的人,我就放过你们,和你们回家。”
他话音落,不仅楚迟等人愣住,卿杰也猛地愣住,“什么意思?”
心底划过一丝不安,他下意识想要回头唤人,可是柳奕欢一个翩跹跌入他怀中,骨节分明的食指盖住了他的唇,“殿下稍安勿躁,且看看戏。”
被美人软软一哄,卿杰登时便没了想法,满心都是怀中美人儿。
“棉棉呢,什么时候回来?”
他咬住柳奕欢的手指,含糊发问道。
“就快回来了。”柳奕欢浅浅一笑,绯红眼角宜昌妖魅,卿杰眼底便有些发红了,有些控制不住的抓住了柳奕欢的手指,细细密密的啃咬起来。
柳奕欢也不恼,像是哄孝子一样哄着卿杰。
前方,楚煜脸上也挂着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皇长兄,还没有做好决定吗?”
楚迟抓住墨初的手,抿唇道,“阿煜,不可能。”
而楚言只是泪眼汪汪的看着楚煜,张张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抓着李慕天的手非常用力,半点都不愿意松开。
楚煜便幽幽叹了口气,缓慢转头看着几乎已经快要神志不清的卿杰又叹了口气。
柳奕欢勾唇一笑,“你瞧,我就说过了。”
楚煜点头,“你说得对。”
他话音落,楚言便欲开口劝阻,可是尚未来得及开口,断魂谷中变故陡生。
一线天光的断魂谷两岸,突然有一声声瓦罐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东西?”众人大惊,纷纷仰头往上望去,只见那一线天光下,一只只纸鸢乘风而来。
乘风而起,跃下山谷,悬挂在纸鸢身上的瓦罐沉重,纸鸢只能顺势而起又顺势落下,一个个砸毁在众人脚边。
“怎么了,怎么了?”楚迟等人跳到瓦罐砸不到的地方,而此刻卿杰才猛地恢复了神智下意识要逃跑却被一个瓦罐当头砸下,登时头破血流。
柳奕欢目光幽幽的看着卿杰,声音温柔的蛊惑,“殿下没事儿,我们避一避就好了。”
他慢慢说着,将自己的手指抽离出来,反手猛地拾起地上已经碎裂的瓦罐碎片,于眨眼间便隔了卿杰的喉咙。
卿杰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便只能“哼哧”、“哼哧”的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殿下,你不是说什么时候都会陪着奕欢吗,那便劳烦殿下先去地狱等一等了。”
妖魅的红眼尾斜斜飞起,卿杰“哼哧”、“哼哧”的声音猛地顿住,更加惊恐起来。
于他躺在地上往上看去的角度,只能看到漫天火箭“唰唰唰”往断魂谷中落了下来。
而这箭矢落下的瞬间,盏盏红灯笼瞬间被刺破,火焰肆虐,攀上云霄,将这阴冷的断魂谷全数点亮。
“红灯笼,原来是为了这个吗?”楚迟眼睁睁的看着楚煜一纵身奔到自己身旁,眼底的笑意疯狂而扭曲。
“是呀,若是没了红灯笼,我们怎么让山谷变得干燥易燃呢?”楚煜心满意足的抱着楚迟,嘿嘿笑着。
而就这么一说话的功夫,火焰已经到处漫延起来,浓烟滚滚,双方准备的人马连照面的功夫都没有,就这样被火焰阻隔在外。
楚煜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孝子终于找到了归属一样,手脚并用挂在楚迟身上,笑眯眯道,“皇长兄,皇姐,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盈盈笑着,于这滚滚浓烟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满足感。
楚迟毫不留情将楚煜掀翻在地上,看这他的眼神中满满全是怜悯和伤痛,“既如此,你便在此处自生自灭吧。”
他拖着墨初和楚言,强硬的想要从火墙中穿过,可是这谈何容易!
楚煜跌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哥哥出不去的,这灯笼就是我们的绝路,你出不去的……”
楚迟一言不发,额头上青筋暴起,瞧见墨初一副安然的模样更觉得心如刀绞,反身猛地一脚踹在楚煜身上,“你真的该死。”
楚煜“咚”的一声撞在山壁上,闷闷的哼了一声,唇角登时便有血出现,可是他浑不在意的一笑,“杀了我吧,反正奈何桥头,我都是要跟着你一生一世的,下一辈子……你和这小娘子还是不能在一起。”
他痴痴笑着,又死死盯了墨初一眼,眼底似乎是在挑衅。
墨初淡淡瞥着他,周围全是火,顺着呼啸而起的风渐渐升高,除非天降大雨,压根儿就没有出去的可能性。
恍若又见到了那天的漫天大火,燃烧的房梁当头砸下,她当时只觉得是一场解脱。
可是现在……她还不想死!
眼底戾气浮现,墨初猛地挣脱楚迟的手,几步跑到楚煜身前。
“初儿!”楚迟一惊,再转头火舌“唰”的一下子席卷了他的眉眼,整个人瞬间往后一倒仍被烧得漆黑一片。
“初儿!”楚迟跌跌撞撞朝墨初奔去,墨初藏在袖中的匕首却已经出了鞘,半点犹豫都没有,“噗嗤”一声直中楚煜的心脏。
“阿煜!”楚言惊恐的叫声响了起来,墨初却是半点情绪都没有,“唰”的一下子将那匕首抽了出来又狠狠刺下,唇角笑语叮咚却冰冷,“你放心,殿下死不了,而你……活不了了。”
墨初话音落下,一阵瓢泼大雨猛地从头浇了下来。
“下雨了?”楚迟扑到墨初身边,下意识替墨初挡雨。
“没有下雨,是云安亲王妃的手段。”她粲然一笑,被火舌燎得乌漆嘛黑的云安却是一愣,“我家王妃,我怎么不知道?”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来保护我?”
云安亲王妃能够独揽大权,自然能够做足一切准备。
卿杰或许是当局者迷,但木棉一定是旁观者清。
他们这些清醒的局外人,冷冷的看着局中人一个个跳了进去,将他们内心的愤懑和不甘全数燃尽。
其实在木棉火急火燎将柳言欢带走又悄悄潜回的时候,墨初便知道……她是要了了柳奕欢的心结。
大雨喷射,半刻钟便将火焰熄灭了。
山谷一岸,一个华贵女人看着众人手中的水管,长长松了口气。
“去下面看看王爷,这个不省心的莽夫!”
“是,王妃!”
墨初也松了口气,瞧着云安呆呆愣愣的被人请走,再瞧见楚迟和楚言无言悲伤的表情,她轻轻牵了牵唇角,“殿下,皇上不死,永无宁日。”
她只是一个小妇人,只想好好护着自己心爱的人。
楚迟缓缓转头看着墨初,好半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初儿……你早就想好了吧。”
墨初眉眼清澈,“所有要伤害你的人,都该死,包括我。”
“不能死,该死的是我。”他一把将墨初拥入怀中,“对不起了。”
墨初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而一旁楚言只是兀自红着眼睛,也并未多说一句话。
楚煜的疯狂,唯死不可解。
他们下不了手的,初姐姐替他们做了。
眨了眨眼睛,眼泪簌簌落下,墨初深深吸了口气,只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姑娘踉踉跄跄的奔了过来,是墨絮。
她的阿絮,是她的阿絮救了自己。
得饶人处且饶人,说的不仅是柳言欢,也是墨絮。
原是要告诉墨初,你得有一副慈悲心肠。
慈悲心肠没有,但是护着身边人……算不算是呢?
墨初想不明白。
而另一边,柳奕欢抱着木棉尚且温暖的身体颤颤发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木棉唇角有血大口大口吐出,却是艰难的启唇一笑,“你是……我捡回来的……我要,要对你负责。”
柳奕欢的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木棉脸上,俊俏的脸没了胭脂水粉加持,眉心的朱砂痣却融化而去,天地间的釜似乎也随着这场人工雨随即消散。
“好好活着……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日光浮现,双方军队杀入其中,全数愣住,只有柳奕欢像是小兽一般的呜咽声在这静谧的天地间响了起来。
*
大秦木棉郡主行刺卿杰皇子,双双身亡。
陈国皇帝楚煜于这场动乱中不幸离世,摄政王楚迟登上帝位,国号为初元,废除后宫,帝后情深为一段佳话。
而大陈长公主楚言却是不知所踪,传言纷纷。
三年后,于锦山脚下一座坟茔处,有人似乎见到了一身白衣的长公主楚言。
她温婉轻笑,跪在坟茔前,低低诉道,“你让我好好活着,可是没了你,我怎么活得下去呢?”
*
秦国,不过八九岁的十三皇子登基为帝,柳奕欢执掌大权,从此开启了大秦的另一个时代。
后人提起这位风华绝代的人儿,只记得他曾经是木棉郡主的夫婿,也曾经效力于卿杰皇子手下。那些不堪的过往,顺着木棉的逝去,全数消失不见了。
他的名声,他的前程,木棉全数都给打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不过……这场谋划里面没有了自己。
柳奕欢坐在木棉最喜欢的窗台前,望着那凌霄花出神。
“奕欢。”身后,阿姐的声音虚弱的响起,柳奕欢轻轻一笑,转头看过去。
“阿姐在这里,不怕。”柳言欢捧着茶盅,单薄的身体像是一片柳絮,柳奕欢便笑着站了起来。
大约这片柳絮,很快就要落下了。
几年光景如旧梦,梦中故人浅笑薄。
恍然回首君不再,奈何桥头徘徊错。
而彼岸花开的道路上,闲云和那黎渡正在饮酒。
“这长久一场赌约,终是结束了。”闲云砸吧着嘴巴,“可惜那入世的云霞小公主,终是没能完完整整回归神位。”
“既入红尘,因缘便起。”黎渡神情稍稍暗了暗,“无法回归神位的,又何止她一人。”
他囚禁了她这么久,到底是因为不愿输,还是不愿她离开?
酒入喉,竟然被呛得咳嗽不已,有泪光闪动。
闲云看破不说破,那云霞小公主好歹是自己的徒弟,最后以身殉道,全了他们的这场赌局,究竟还是欠了她不少情分。
风乍起,奈何桥头的娇俏小姑娘转头看向来路,那身着月牙白衣裳的公子款款而来。
云霞笑了起来,“我以为……我要等你很久,等你变成一个小老头,或许我就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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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隽公子浅浅一笑,如有月华坠世,风华绝代,启唇道:“我不忍心。”
彼岸花红白相交,似有低低笑音从其中溢出。
是为居中人,当解其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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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