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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鸟语花香,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时至此刻,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已经远去,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正是一年之中,最为美好的季节!
清水河畔,一座农家篱笆小院儿里,一个身穿破旧粗布麻衣的妇人,正半跪在院落的中央,低声的祈祷道:
“泰一神保佑,让我儿早点醒过来吧!只要我儿能够平安无事,吾愿减寿十年并保证,以后逢年过节,都按时供奉,多做善事……”
院中一颗枝叶茂盛,亭亭如盖的大桑树下,妇人匍匐着身子,满脸虔诚,口中念念有词,而在妇人的身旁,还有一个满头黄发身材瘦小的小女孩同样瞪大眼睛,小脸满是肃穆的跟着妇人,亦步亦趋的虔诚祷告……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祈福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持续了几分钟而已。
“穗儿,你去抱点柴禾到厨房,把火升起来,准备做饭,我去看看你兄长醒了没!”妇人起身后,摸了身边小女孩的头发,温声嘱咐了一声。
“哎!”
小女孩脆生生的答应下来,然后噔噔噔跑到院子的角落,抱起一小捆干柴,动作麻利的向厨房所在的方向奔去。
看着小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妇人这才叹息一声,这才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吱呀~”
妇人推开里屋的木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屋子里唯一的那张木床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脸色苍白少年,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心疼之色。
“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还不醒啊!如果可以的话,阿母真想替你受了这番苦,只愿我儿能够早点醒过来...”
说着,妇人忍不住伏在床头低声哭泣起来,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我儿啊,你可知道,昨天族长又派人来了,说是来探望我儿的病情。但阿母知道,他们探病是假,来看我儿是不是撑不住了才是真啊...”
妇人一边哭泣,一边小声的自言自语,还时不时的伸手抚摸了一下少年的面庞,略显俏丽的面容上,悲戚之色越发溢于言表了。
“最近里中的各种传言越来越多了,许多人都说我儿这次有可能是醒不过来了。还有人说,等到我儿一去,族里那些黑心肠的家伙们,就要上门威逼,夺走咱们家的田地...”
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妇人继续自言自语,语气中充满了悲痛与哀伤,以及丝丝的恐惧之情。
“我儿啊!你要是再不醒,咱们家可就真的要塌了啊!”说到这里,妇人悲从中来,忍不住低下头,嘤嘤缀泣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妇人缓缓抬起头,揉了揉已经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姣好的面容忽然闪过一丝决绝之色,狠狠地咬了咬牙道:“万一,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阿母也不愿苟活于世了!更不可能答应族长的要求,改嫁给他那个痴傻的侄子!到时候,只能带着你妹妹随你一起去见你地下的阿翁了!咱们活着的时候一家人不能在一起,等到了地下再与你阿翁团聚吧!”
说道动情之处,妇人心中悲苦之情又不禁加重了几分,不禁又伏在床头低声哭泣了一番。
良久之后,妇人把心中的痛苦与哀伤以及恐惧之情,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止住眼泪。然后拉着床上少年的手,又是一阵自言自语。
话里行间,大都是一些里中发生的各种琐事,以及近期张里内的各种针对她们不利的传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一直到屋外传来一声“阿母”的呼唤,妇人这才匆忙擦了擦眼泪,又连忙将少年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
“唉~!”
妇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屋外,床上的张然忽然睁开眼睛,面色复杂的望着远处的破旧木门,忽然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其实躺在张然已经醒来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他刚刚穿越过来一时间还无法接受以及适应现在的身份,担心随意行动会被看出端倪,而且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身体的这位“母亲”,所以才在妇人进门的那一瞬间,装成昏迷的样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可以说,从自己身体的这位“母亲”进门开始,一直到其离去,妇人所有的自言自语,张然一字不漏的全都听在耳中。
而通过“母亲”的字里行间以及张然这具身体原本的一些记忆,张然对于当下所面临的环境以及状况,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据张然了解,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这具少年的身体名字也叫做“张然”,与他之前梦境中的那个少年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张然从现代社会,魂穿到了古代少年“张然”的身上,并接受了其现在的身体以及部分记忆。
通过脑海中的记忆以及刚才妇人的叙述,张然慢慢整理了一些已知的信息,并总结了以下几条:
一,少年也叫“张然”,家住京兆尹,新丰县,戏乡,西亭,上隅里。里聚(可以理解为村子)中的里民大都姓张与“张然”同宗同族,故上隅里也被称为“张里”。
全里上下总共有不到百户人家,其中包括张然一家。至于现在是何年何月,哪个朝代,张然并不清楚,而原身从小到大几乎也没有出过远门,所以并没有太多此方面的信息。
二,“张然”早年丧父,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妹妹,母亲张李氏,妹妹张穗儿。家庭状况比较差,家里很穷,除了父亲张广粟早年留下的几十亩土地以及现在居住的小院之外,并无其他财产。
三,早已故去的父亲并无亲兄弟,只有几个出了五服远房堂兄,所以这个家在村中几乎无依无靠。
四,因为“张然”卧病在床,很可能不久于人世的缘故,村中的一些人(比如族长一家)起了贪念,想要将张然的家土地以及房子据为己有。其中族长还派人来探视情况,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言而喻。但可能因为顾虑到其他族人的反应,这些人现在还在观望之中,并未采取行动。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家庭的情况极为糟糕,可以说是风雨飘摇也不为过,一个不小心甚至可能会家破人亡,全家死绝!
当然,以上的这些信息都是张然结合张母刚才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以及这具身体的家庭背景,自己分析得到的结论。
至于对不对或者有没有错漏之处,张然现在还无法断定。
不过有一点,张然刚刚听得很清楚,貌似刚才哪位“妇人”也就是张母,似乎面临很大的困难,情绪非常悲观,居然有为儿子殉亡的打算!
“这尼玛到底是什么见鬼的年代啊?”
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张然明明记得张家还有几十亩地,就算“张然”死了,养活母女二人应该不成问题,为什么张母会做出这种极端的选择呢?
张然苦思良久,暗自猜测,张母之所以如此选择,大概与家庭背景,宗族关系以及自身处境有很大关系。
按照古代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宗族体系来说,既然“张然”的父亲张广粟,并无亲兄弟,而且早早故去,那么一旦张然这个家中唯一男丁死去,张然这一支就等于是绝嗣了。
而张然一脉一旦绝嗣,若是按照古代重男轻女的思想以及宗族礼法,张母与张然的妹妹就成了“外姓之人”,不再是里民们认可的张氏族人了。
这种情况下,张家的族长就可以依仗乡里间默认的宗族之法,将张然家的土地以及房屋等财产,重新收归宗族公有。
而张然家的土地以及房屋被收归公有之后,那么毫无疑问,张里便再无张李氏母女二人的立锥之地,她们面临的选择只有一条,那就是被净身出户赶出张里,带着女儿滚回娘家去。
大家可不要以为回娘家是什么好的选择,要知道古代可不是提倡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
在大多数古代王朝,像张李氏这种先丧夫后丧子的女人,一般都会被认为是克夫克子的“扫把星”。
更何况张李氏还带着一个“赔钱货”女儿,这种情况下无论她们走到哪里都是会被嫌弃会被鄙夷的。
而且,据刚才张母自己所言,他娘家的兄弟们早已经分家了,父母跟大兄过活,根本无力接纳她们母女二人。
就算父母顶着压力,勉强接纳了她们母女二人,以她兄嫂那尖酸刻薄的性子,也不会给她们好脸色的。
甚至,很有可能张李氏刚回了娘家,就会被兄嫂逼着改嫁个老鳏夫什么的,以此换取一笔彩礼钱。
当然,除此之外,她们母女还有另外一种选择,那就是卖身到大户人家成为奴婢,从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运气好的话,碰到个好人主人家,还可以继续苟活。运气不好,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而且,这种卖身成奴的成功几率于她们而言,其实并不是太高。因为一般好人家收奴婢也是要知根知底才行,是不会要她们这种名声不太好的女人的。
综合上述,可以说只要“张然”这个家里的唯一男丁一旦身亡,那么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于张李氏母女而言都是极为悲惨的。
这大概也是张李氏选择随子殉亡的最主要原因吧!
她们本来就是时代下的牺牲品,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根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