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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剑道大宗,万剑宗与玄虚剑派的恩怨情仇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两个门派之间虽然时常暗地里较劲,但出于剑修之间的惺惺相惜,还是顺理成章成为了互帮互助的兄弟宗门。
按照惯例,在每年年末,两大门派都会派遣一些弟子去对面来趟三日游,美名其曰“友好交流”,其实就是为了拔剑切磋,方便年轻的剑修们打个天昏地暗、你死我活。
裴寂被天雷所伤,需要留在玄虚剑派好好静养;郑薇绮别出心裁,曾经给江肆投资过一笔钱,支持迦兰城发展旅游大业,如今年关将至,去了迦兰拿分红。
因此从天壑大漠回来后,被天羡子带去万剑宗的,只有宁宁、孟诀、林浔与贺知洲。
等下了飞舟,第一眼见到的景象,便是屹立于山门前的两把石制巨剑。
长剑极高,瘦削挺拔,携了与天穹相争的浩然之势,直指天边朗朗白日。
冬日雪华纷落,将剑身也蒙了层凛然冷白,凝结的薄冰遍布于石剑之上,皲裂出蛛般蜿蜒的细痕,被阳光倏地一照,生出绵绵不绝的冷意。
有够气派。
孟诀修为高深,属于年轻一辈剑修里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听闻他此番会来,已有十几名弟子抱着剑候在山门前,只等一较高下。
大师兄此人虽然心里蔫儿坏,但归根结底是个满脑子剑道、不折不扣的剑修,对于挑战少有拒绝的时候,欣然同他们去了比武场。
宁宁知道他是个抢手的热门角『色』,万万没想到,居然也有不少人特意在等她。
“正常,万剑宗多的是整天喊打喊杀的疯子,一点儿怜香惜玉的自觉都没有。”
贺知洲给她科普:“而且宁宁啊,你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多有名?小重山破了古木林海的局,水镜秘境又活捉了魔君,最后还一跃变成十方法会金丹期第一名——有超多人想和你较量的!”
一想到超多人的兴趣爱好会变成“吃饭睡觉打宁宁”,宁宁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那日十方法会结束,小师姐拿了魁首,却并未参加最后的大宴。”
林浔接话道:“各大门派的不少弟子纷纷前来询问你的去向,想要在城主府内比试一番,全被郑师姐堵回去了。”
感谢郑师姐,她爱郑师姐。
对于自己当日昏『迷』不醒之事,宁宁竟莫名感到了几分庆幸。
“放心,你们身体尚未恢复,不必参与比试。”
天羡子笑道:“今日为师带你们到万剑宗来,就是为了散散心养养神,看看这边的新风景,至于打打杀杀的事儿,咱们大可不去理会。”
——师尊万岁!
于是三个沉『迷』于吃喝玩乐的小废物成功逃开比试,开始在万剑宗闲逛。
比起玄虚剑派,万剑宗的建筑风格显得更为庄严肃穆,白墙黑瓦、楼宇成群,四处可见上古名剑的巨大雕塑,被漫天飞雪一盖,有如云雾生烟,剑气蒸腾。
“话说回来,万剑宗的苏清寒也入了元婴。”
贺知洲一边欣赏白雪皑皑,一边饶有兴致地开口:“就是许曳心心念念的那位苏师姐——那日法会结束,听闻你昏『迷』不醒,她还去病床前探望了一阵子。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宁宁点头,这件事裴寂曾告诉过她。
她同苏师姐的缘分始于小重山的古木林海,自那时起,苏清寒就一直想同她比试。
结果不巧,宁宁总能遇到各式各样的倒霉事,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即将受伤的路上。苏清寒不屑于趁她虚弱时占便宜,比剑的计划也就不断搁置,直到今天仍没有实现。
“有不少人探望过小师姐。”
林浔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局促地『摸』『摸』鼻尖:“师姐可能不知道,云端月道友……也来过。”
贺知洲“嚯”了声:“不得了啊林师弟,我还是头一回听到,从你口中居然能蹦出其它门派的人名。”
他说着『摸』『摸』下巴,嘿嘿笑笑:“还是个女孩子。”
林浔的脸瞬间红成一片。
他生得白净,又穿了蓬蓬的白衣,在整个世界的银装素裹之下,那抹『潮』红显眼得厉害,像在脑袋上挂了颗圆滚滚的桃子。http://www.muxiyu.com
“你别打趣他。”
宁宁看一眼贺知洲,继而望向林浔笑道:“我知道。她还给我送了份安神香,裴寂都跟我讲过——我听说,你好像和云姑娘关系不错?”
最后这句话说完,整个世界都仿佛沉寂了一瞬。
小白龙身体僵成一根冰棍,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低声应了句:“并、并未,只是偶有……书信往来。”
哦——
宁宁与贺知洲对视一瞬,嘴角不约而同浮起贼笑。
“我与许曳也一直在通信。他听闻我们会来还挺开心的,只可惜方才有急事走不开,约了我们等会儿在饭堂见面。”
贺知洲面『露』喜『色』,猛地一拍掌:“他约我们在那地方见面说明什么?说明许曳良心发现,终于决定请客吃饭了啊!我听说万剑宗的伙食超不错的!”
宁宁和林浔满目期待,拼命点头。
他们三人走得漫无目的,加之四下皆是毫无明显特征的一片白茫茫,很快脱离了最为显眼的大路,找不见东南西北。
继续向前走了一阵,居然来到一处果园前。
在飘了鹅『毛』大雪的深冬,管它果树松树还是别的什么树,清一『色』都罩了层被褥般的雪白,按照惯例,其实并不能看出彼此间的不同。
但宁宁还是一眼就辨认出,这是个果园。
——四野八方都在下雪,唯有此地被一股温暖的灵力覆盖,如同笼了层保护罩,阻绝周边冷意刺骨的寒流。
林间绿意盎然,每棵果树都生得枝繁叶茂,悬挂着与雪景格格不入的果子,放眼望去,仿佛和保护罩之外是浑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看不见一丝雪花。
“好热。”
林浔茫然四顾:“此地灵气如此浓郁,我们是不是闯进了哪位前辈的居所?”
“这你就不懂了。”
贺知洲咧了嘴笑:“许曳跟我说过,万剑宗有片特别大的果园,对全部弟子开放,所有人都能进去摘果子吃——可不就是这儿吗!走走走,我刚好饿了,咱们去摘上一两个填肚子!”
“可是……”
林浔总觉得不对劲,想要叫住他,却见贺知洲已经往林中更深的地方探去,万般无奈,只好与宁宁一同跟在他身后。
等跟上贺师兄,这人已经在摇晃树干,试图让枝头的苹果落下来了。
“可是,如果所有弟子都能进来,为何树上的果子都像从没被动过一样?又不是什么碰不得的珍稀物种。”
宁宁冷静分析:“而且这里的灵气太过浓郁,恐怕有人在……”
她话音未落,猝不及防间,瞥见不远处人影一晃。
一个看上去是万剑宗弟子的少年站在果园外,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露』出了明显的震惊之『色』。
宁宁看见那少年面『色』惊愕地停顿半晌。
然后他眼角一抽,以颤颤巍巍的语调,指着他们身后大喊:“别、别摇了!青云长老——青云长老在那儿!”
什么青云长老?
对方的表情如此慌『乱』,让宁宁下意识有了股做贼心虚的感觉,迅速偏了脑袋往林子深处看,却只望到密密匝匝的树叶,没见丝毫人影。
“哪儿有人?那小子准在唬我们。”
贺知洲飞快往前一睨,迅速收回视线,全神贯注地摇果子:“树枝动了动了!苹果马上就掉下——”
他笑得那样明朗,那样欢快,饶是贺知洲本人也不会想到,如此幸福的笑容,将会永远僵在他脸上。
头顶的枝叶光影缭『乱』,一抹身影自枝头砰地落下来。
然而那并非圆圆润润的苹果。http://www.muxiyu.com
而是一具直挺挺躺着,也直挺挺往下落的,男人的身体。
像坨硬邦邦的水泥,啪叽摔在地上。
一颗迟来的苹果砸中那人脸颊。
四目相对间,贺知洲见到这人同死人一样面无表情的臭脸,也听见身后惊恐的少年音:“青云长老——!”
*
天羡子觉得有些饿。
修仙之人以天地灵气为根基,尤其像他这种修为极深的大能,肚子并不会感到饥饿。
可他嘴饿了。
如果嘴巴不能品尝到世间美味,留着它还有何用呢。
万剑宗里弟子众多,他很少在此『露』面,因而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位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俊美青年,正是玄虚大名鼎鼎的天羡长老。
他对万剑宗的建筑布局有些了解,闲逛了好一会儿,本打算前去饭堂看看,没想到刚行至半路,就望见一个免费发放点心的人。
点心应该是白玉糕,那人站在凉亭里,身旁几个弟子排了队,一一上前从他手中接下。
画重点,不用付钱。
天下竟还有这等好事!
天羡子没做多想地上了前,乖乖排在队伍末端。许是运气,发到他的时候,刚好是最后一块糕点。
白玉糕甜而不腻、软糯细腻,他吃得不亦乐乎,本欲离开,忽然瞧见打凉亭外来了个壮汉。
那汉子背着把黑『色』巨剑,模样有点凶,二话不说堵在凉亭正门,挡下所有离开的去路,来得气势汹汹。
“快快快,吃完这一份,就要继续上工了。”
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下,天羡子听见他说:“还剩下大殿和落月楼没有清扫,快拿上抹布和扫帚——你们别想偷懒或中途跑掉!那边那个白衣服的,你不久前想从凉亭离开是不是?”
天羡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手里就被人塞了根扫帚。
“怎么还在发愣?完不成任务,今晚你就得被关进幽思室。现在觉着累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你不犯事,也不至于被抓进刑审堂来当劳工——等等。”
汉子皱了眉看他:“这位师弟,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我似乎没什么印象。”
天羡子久年失修的大脑迅速转动。
所以这群人不是在领免费点心,而是被关进刑审堂里的弟子们受罚做苦力,这会儿中途休息,发放小食品补充体力。
这种时候,他决不能承认自己是天羡长老。
这事儿要是被传出去,他的一世英名就彻底毁了。
天羡子含着泪吃完最后一口白玉糕,无比羞辱,却也无比决绝地开口:“师兄,我……我叫许曳。”
“薛师兄,这儿又有三人被抓进了刑审堂!”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一阵清澈少年音。
天羡子循声望去,见到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万剑宗弟子,以及灰头土脸跟在他身后的三道影子。
那三人也怔怔看着手握扫帚的他。
“这三人,竟闯进青云长老休憩的百果林,不但妄图偷果子,还对我的警告置之不理,把在树上睡觉的青云长老给摇了下来!”
少年说得激昂慷慨,全然没有注意到另外四道彼此交错的视线。
天羡子看着他的小弟子。https://www.dubenhaoshu.org
宁宁三人呆呆望着他们的师尊。
当初的玄虚剑派何等荣耀辉煌,没想到山门匆匆一别,再相见之时,竟是如此物是人非。
三名弟子高唱《铁窗泪》,师尊成了流水线男工,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天羡子觉得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身为师尊的威严,梗着脖子义正辞严:“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能把青云道长从树上晃下来呢?”
三人面红耳赤,无言以对,纷纷低下头。
他们做了错事,当然不敢承认自己是玄虚剑派弟子,于是伪装成新来的万剑宗小徒弟,被带来询审堂做苦工。
结果却好巧不巧撞上门派长辈,被天羡子当场戳穿,一张脸都不知道应该往哪儿搁。
——场面如此尴尬,三人都没有时间去细细思索,为什么天羡子手里会握着扫把。
“哦,认识啊。”
壮汉恍然大悟地一撇嘴:“那等会儿你们打扫同一片场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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