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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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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烈不像会开玩笑的人,虽然徐途觉得他想法很可笑。

她消化了几秒:“有第三个选项吗?”

徐途挤着眼,昂起头来看他。他个子高,往她身前一站,几乎挡住所有视线,三四点钟的光景,太阳隐匿在他背后,一缕阳光从他小臂和腰线的空隙里钻过来,他皮肤散发古铜色的光泽。

秦烈勾勾鼻梁:“说说你能做什么?”

“老师。”

秦烈没说话,盯着她看几秒,鼻腔里喷出一个若有似无的气音儿:“你干不了。”他说完往外走,腿长步子大,一点都不照顾她感受。

徐途跟的吃力:“不就一加一等于二的难度,我怎么就干不了?”

“你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别问我。”

徐途不服:“我说我能干。”

他直接问:“你什么学历?”

徐途一噎。

“高中毕业?还是高中没毕业?”他语气轻淡。

“你这是等级歧视。”

秦烈哂笑一声,没看她,拆了颗槟榔放嘴里嚼。

徐途穷追不舍:“我可以教别的。”

“教什么?”秦烈停下问。

这次他问得极快,反倒徐途措手不及,拇指横在掌心,她不由自主攥紧了拳。

清风吹着头顶竖起那几根发丝,眼前他衣角轻轻鼓动。

徐途不经意地看向他,轻声说:“我以为你记得。”

“什么?”

“没什么。”

秦烈认真看了她几秒:“还是考虑我的建议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操场,窗口的位置再也看不到,向珊又看许久,手不自觉越收越紧,掌中粉笔“啪”的一声,掰断了。

***

徐途回去又睡了一觉,中途小波喊她吃晚饭,没叫醒她,再起来,已经过了八点。

生物钟比在洪阳时候还混乱。

徐途捏两下肩膀,左右转动脖子,只感觉浑身僵硬,骨头缝像干了力气活一样酸痛。屋子里没开灯,院中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天气已经暖和了些,开着窗,传来几个小丫头的笑闹声。

徐途穿鞋出去,外面还有小波在,她正坐在长桌旁写教案,见她出来,弯起眼睛招呼她。

徐途拨拨头发坐下,懒洋洋的打哈气。

“还困?”她笑着问。

“怎么都睡不醒。”

小波皱皱眉:“都成习惯了,你才多大,这样可不行。”

徐途没在乎:“还有饭吗,小波姐。”

“有,给你留着呢。”她放下手中的笔:“我去热热。”这个时辰,也就小波有心能给留口饭。

徐途说:“谢谢。”

晚饭吃馒头和萝卜土豆汤,还有一小碟冬天剩的咸腊肉。

徐途一天没吃饭,这会儿饿得两眼冒金星,也不挑食了,馒头掰开把腊肉夹进去,汤也喝了不少。

小波撑着下巴看她:“你慢点儿,别噎着。”她越来越喜欢徐途,觉得这小姑娘面冷心热,外人未必看到真实的她。小波说:“你这几天瘦了不少,冷丁来这儿,肯定吃得不习惯。”

徐途说:“现在不都流行骨感美么。”

“女孩子还是有点肉才漂亮。”小波抿了下唇:“以后饭菜不好,你也要试着多吃点儿。”

徐途嘴里塞得很满:“嗯嗯,知道了。”

她很快吃完晚饭,小波要起身收拾,她按住她肩膀:“我来,你忙你的。”

小波坐下,朝厨房喊了声:“就放那儿,明早我来洗。”

徐途冲了冲手,甩几下水珠走出来,她只能做到这程度,洗碗这种活她可没做过。

厨房旁边就是秦烈房间,他窗口有暗淡的光线透出来,木门虚掩着,里面安安静静,仿佛没有人。

徐途在门前站了片刻,小心撑开门板。进去先是一个黑暗走廊,没几步还有一道门,门同样开着,光线明亮了些,才看清秦烈正坐在床边椅子上,面前写字台摊着纸张和几打钞票。

他脊骨靠着椅背,微微懒散,不像人前那样古板笔挺,一只手臂搭在桌上,另一只垂在身侧,指尖烟雾缭绕。

画面像定格,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徐途不由自主多看了会儿,她清清嗓。

秦烈身形蓦地一动,先抬起手臂叼住烟,侧头看见来人,怔了几秒。

徐途背着手,慢慢踱步进来:“在干什么呢?”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屋里,跟别处没什么差别,东西摆放不太有规律,却没有特殊气味,一切正常,是个勉强合格的单身男人住处。

秦烈问:“你有事儿?”

她走到桌边:“算账呐?”

秦烈也跟着低头瞟了眼,零零碎碎的票子一大堆,一项一项都被他抄在本子上。他没说话,弹掉烟灰,剩下的太短,他拿拇指和食指捏着猛吸了口,碾灭在烟灰缸里。

周围被一片烟雾笼罩,徐途舔舔唇,每次看他吸烟,烟瘾就犯。她也从兜里摸出一根,四下看看:“借个火儿。”

秦烈表情不大好,他对抽烟的女人向来没好感。

徐途也不在乎对方情绪,点着了说:“这就是徐越海给的?没这么少吧,只是零头?”

秦烈当然不会搭理她。

“他到底给你多少呀?”她弓了弓身,八卦地问。

“不是你该管的范围。”秦烈说:“有事儿说事儿。”

徐途轻哼一声,站直说:“我想去镇上,应该怎么去?”

“骑摩托。”

徐途说:“我不会。”

“那没别的办法了。”他腾出手来收拾桌上的东西。

徐途慢慢吸烟:“你们谁出去带我一程呗。”

“买什么列在单子上,月底我一起捎回来。”

“卫生棉。”

秦烈动作一滞,侧着头看过去,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她瞳仁很黑很大,努力看对方的时候专注坦诚,水淋淋直泛光,无从分辨是认真还是伪装的。

徐途得意的问:“知道卫生棉的用途吧?”

秦烈没吭声。

“不方便带?”

他稍微停下:“没什么方便不方便。还有么?”

徐途挑挑眉:“有啊!”她说:“身体乳,要青橄榄的,没有就其他淡香也可以,这地方穷,什么牌子也无所谓了。一套内衣裤,内衣尺码75b,全罩杯,不要蕾丝和缎面儿的,不要钢托要软托,薄一些,得是透气性好的,夏天到了,最好是纯白或裸色。”她一口气提完要求:“噢,对了,卫生棉不要网面的,牌子……”

“到时候叫你。”

徐途的话突然被打断,她心里笑开花,故作乖巧:“噢。”

气氛微妙地停滞几秒,狭小空间里,好像应该再说点儿什么,又偏偏两人都不说话。徐途烟还夹在指尖,好一会儿没吸,烟灰积攒一大截,刚想打声招呼出去,院子里就有人喊她名字。

村长老赵披着外衣,大半夜气喘吁吁跑过来:“快快,徐总的电话,那边没撂,等着呢。”整个村子就他家接了一部电话。

徐途不紧不慢问:“哪个徐总。”

老赵一愣:“就徐越海徐总。您父亲啊。”

徐途冷哼,忍不住讽刺:“大半夜他老人家还没睡呢,这精神头真是旺盛。”她说完转了个身,见高台上几个小丫头玩得正欢,四个人轮换着抱一个破旧布娃娃,不知是哪年物资捐献得来的。

徐途走过去。

几个丫头跟她还不熟,埋下头,自动噤了声。

徐途跳上高台,往旁边盘腿坐下:“你们玩儿什么呢?带我一个。”

没人说话,秋双从秦梓悦手中接过娃娃,抿唇笑了下。秦梓悦往后挪了挪,坐远了些,和她保持距离的意图不能再明显。

徐途白她一眼,努唇哼了声。

老赵跟着过来,在后面干着急:“我和徐总说过来找你,这都多会儿了,他该担心了。”

“说我不在。”徐途若无其事道,接着对几个小丫头说:“你们这个太旧了,我给你们做新的,要不要?”

几人也完全忽视村长,吃惊瞪大眼。秋双怯生生问:“是真的吗?姐姐你真会做?”

徐途挑眉:“我从来不骗人。”

小丫头们笑起来。

徐途说:“谁有针线剪刀?谁有纽扣?”

小燕自告奋勇:“我去找针线和剪刀。”

“纽扣我有。”秋双高高举起手。

徐途也回屋,老赵跟几步,抬起手哎哎叫两声,一拍大腿,最后丧气的回去了。

她埋头找半天,从箱子底翻出一打没开封的白色棉袜来。

做袜子娃娃其实很简单,从脚尖位置剪开做成耳朵、头部和四肢,另一只袜子做躯干,脚跟的部分刚好是娃娃的臀部。

徐途平时像一个混世魔王,成天唱k蹦迪,哪儿像会做针线活的人,可她偏偏像模像样,手法极其灵巧。

最后,所有零件都用针线缝合好,但填充棉却成了问题。乡下地方,棉花都有正经用途,即使有储存,也不会允许她用到这上面来。

徐途懒得费口舌,她返回屋里,从柜子中抽出一条冬天的棉被来,顺一侧剪开,掏出一大捧白花花的棉絮来,临出去前,又从箱子里拎了一件红色t恤衫。

当三个娃娃活灵活现立在水泥台上,几个小丫头欢呼雀跃,爱不释手。

短短时间里,关系熟络起来。秋双和萍萍贴着徐途坐,一口一个姐姐,暖暖的身体紧靠着她,早不见刚开始的生疏感。

徐途笑着:“如果有颜料,你们可以按照自己想象,给它们画衣服。”

“那一定很棒。”萍萍昂头说。

“当然。”徐途又拿起一只袜子,握着剪刀,从顶部熟练剪开。

她又问:“姐姐,你是跟谁学的呢?”

徐途手一顿,很快便恢复自如:“我妈呗。”

“那她一定做得比你好。”

徐途长叹:“是啊。”

她最后做了一只长耳兔,特意留下两枚红色纽扣当眼睛,用黑色细线缝了嘴巴,剪下一条红色布料,围在长耳兔的脖子上,最后在额头添一朵蝴蝶结。

这只兔子比其他几个都精致。

徐途掀起眼,扫了秦梓悦一眼,她坐在最远的位置,满眼羡慕,却忍着没有凑上前。

徐途晃晃手中兔子:“给你。”

秦梓悦眼睛盯着看几秒,抿紧唇,摇了摇头。

“你不想玩儿?”

“……我不要。”

“为什么?”徐途看着她:“她们都有。”

“……妈妈会不高兴的。”

徐途轻嗤一声,安慰自己大方点儿,别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说:“她知道谁给的?你就偷着玩儿呗。”

小姑娘面色有松动,往前凑了凑:“可是……”

“放心,你不说,大家都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秦梓悦唇角向上弯了弯,抬起手臂,轻轻触碰长耳兔。

徐途鼓励:“拿着。”

她刚要接,后面有人喊:“悦悦,过来下。”

秦梓悦一激灵,立即回头,见向珊站在房门口,正微笑朝她招手。

徐途也顺着看过去,她站在黑暗地带,感觉和以往不同,好像刚刚洗过头发,披散着,捋在一侧肩头,身上是一件长袖连衣裙,中v领收腰的款式,虽然到了春季,但山里晚上寒气大,这身打扮显然美丽又“动”人。

徐途撇撇嘴,眼前一晃,秦梓悦已经屁颠屁颠跑过去。

向珊弯下身,贴近她耳语几句。

秦梓悦狂点头,羊角辫一甩,往角落的房间跑过去。

徐途眼神跟了一路,正是秦烈的房间。

没多会儿,小姑娘拖着秦烈的手走出来,直奔刚才那屋。

两人住对角,需要横穿整个院子,路过长桌,上空灯光照亮他的脸,他面色疏淡,一时无法捉摸此刻情绪。

徐途嗤之以鼻,向珊动什么心思昭然若揭。她低下头,捏捏手中的长耳兔,忽然笑了下,日子有点儿无聊,搞搞事情娱乐娱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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