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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澄第一次听到有人用“下贱”这个词形容他, 是从顾阳嘴里。
顾阳,知名大学毕业,海外留学归来,家底丰厚, 年纪轻轻就接手了父亲的公司。
是真正的青年才俊。
这样的一个人, 是他的男朋友。
柳澄当时喜欢顾阳喜欢得紧,喜欢到还在给客人调酒呢,就突然想起了顾阳,然后就忍不住弯着眼睛笑。
柳澄生得好看, 眉目浓艳,酒吧里暧昧的灯光打在他弯弯的唇角上, 漂亮得能让人晃了神。
也晃了对面客人的心。
“您点的鸡尾酒。”柳澄把调好的酒放在客人面前。
客人没接酒, 却『摸』上了柳澄的手。
柳澄挣了一下,没挣开。
客人已经有些醉了, 但还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食指暧昧地在他手臂内侧来回抚『摸』。
柳澄在这酒吧已经工作了一年, 遇到这种事儿, 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弯下腰,看着客人,一双浅棕『色』的眼睛映着酒吧里的灯光, 显得十分动人, 他轻声道:“先生,您看见左边的那些保镖了吗?”
客人愣了一下。
柳澄笑容愈发明艳起来:“我只要招一下手,他们就能过来把您扔出去呢。”
客人讪讪笑了一下, 手缓缓松开。
眼见着客人的手都要完全离开柳澄的手臂了,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男人,呵斥道:“放开他!”
陌生男人的声音寒冷,像是裹了数层的冰。
客人吓得浑身一颤,慌忙撒开了手。
半个酒吧的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柳澄也转头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在旁边位置上坐着的……穿着裙子的男人。
那位客人也看见了男人的裙子,他目光不屑地把那名男人从上瞄到下,眯着眼睛嘲讽道:“什么嘛,原来是个变……”
男人忽然站起身子,朝着那名客人走进了一步。
客人就忽然止了声。
原因无他。
面前这位穿着裙子的男人站起身子,身高超过一米九。
更别提他肩膀宽厚有力,脸庞英俊坚毅,目光寒若潭池,他这样居高临下看着人的时候,满身都是煞气。
连裙子都掩不掉的那种。
客人被这气势震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柳澄和男人,接下来,他低头拿起手机,随手在手机上拨打了一下,一边假装无事发生地打电话,一边慌忙走了。
虽然说,这位客人不掺和进来,柳澄自己也能解决麻烦,但他还是礼貌『性』地说了声谢谢。
“没事没事,日行一善嘛,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可不能再……”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去拿面前的鸡尾酒,他声音忽然一顿,看着自己的手指,叫道,“啊?我新做的指甲怎么又花啦!”
那声音悲叹不已,哀惋凄切,九曲回肠……哪里还能见得到刚刚的煞气。
柳澄:“……”
柳澄简直怀疑这男人刚刚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他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才看见这男人十根手指上全都涂满了淡粉『色』的指甲油。
也许是不注意的缘故,这些指甲油都已经『乱』了个七七八八,看起来混『乱』不堪。
“我好不容易才给自己涂上了……”男人扁扁嘴,语气委屈,“美甲店也关门了 ,待会儿还要和学长视频呢,这么丑,怎么见学长啊!”
说着说着,男人的眼角竟然开始泛起泪花来。
好歹是刚刚帮了自己忙的人,柳澄实在看不下去。他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到了自己的下班时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好事。柳澄转身向店里的其他女同事借了一些指甲油和卸甲巾来。
回来的时候男人正红着眼睛抠指甲。
柳澄把指甲油和卸甲巾堆到男人面前说:“要不要我帮你做指甲?”
男人瞪圆了眼睛,泪眼婆娑道:“你?可以吗?”
柳澄:“我原来也在美甲店里打过工。”
柳澄1六岁就出来打工,来这里当调酒师之前,还做过不少活儿,美甲店,理发店,蛋糕店,咖啡店,茶艺馆……能做的活儿他都做过。
男人听了,眼睛砰地一下亮了起来,乖乖巧巧地把10个手指头伸过去,笑盈盈地说:“那就谢谢你啦!”
男人十指修长,伸在柳澄面前的桌子上之后,手指有些兴奋地在桌面上跳动了几下,兴高采烈地说:“你觉得我涂什么颜『色』的指甲油好看呀!”
柳澄拿起卸甲巾,小心细致地擦拭掉男人手指上残留的指甲油。
他一边擦,一边看了眼男人的服饰,是『乳』白裙子,上面印有些蓝『色』的小花儿。
“简单的透明『色』怎么样?其中两个指甲可以画上蓝『色』的小花儿。”柳澄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来了一盒牙签,用来勾花。
“好啊好啊!”男人开心地应和道。
男人眼睛清澈明亮,睫『毛』浓密,开心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只单纯可爱的小狗。
柳澄笑了笑,低下头认真地开始给他做指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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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男人看着自己的指甲,睁圆了眼睛,忍不住赞叹道。
柳澄把东西收起来:“条件不够,没有光疗机,所以指甲现在还都不太干,你小心点,可别再撞坏了。”
“嗯嗯嗯嗯!”男人忙不迭点头应道,他抬头看向柳澄,眼睛亮晶晶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张……”
柳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给男人做了个手势,转头去接电话了。
柳澄工作的这个酒吧的老板是沈星纬。
沈星纬似乎特别喜欢开酒吧,光在本市就开了十几家,有的主营范围一样,有的主营范围不一样,算是连锁经营店。
柳澄平常在哪里工作也并不固定,基本上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
现在给他打电话的人是三岔街那个酒吧里的调酒师小幸,他身子不太舒服,想让柳澄帮他顶班。
顶班是有费用的。
柳澄是需要钱的。
顾阳马上就要生日了,柳澄想给男朋友送件体面的生日礼物。
于是听到这个,他想也没想就直接应下了。
挂了电话,他就拿起东西。往外面跑了。
穿裙子的那个男人转头看他:“那个,你还……”
“祝你和你学长约会顺利。”柳澄随口祝福道。
男人愣了一下,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谢谢……其实也不是约会啦,我们还没在一起……咳咳……主要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告白……其实也不是我不想告白啦,是我不敢告白……”
柳澄也没听清那个傻里傻气的男人到底说的什么,因为他早就已经跑出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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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澄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凌晨两点的酒吧看见他的男朋友。
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看见他的男朋友怀里搂着……那个说要让他顶班的那个小幸。
小幸一边给顾阳倒酒,一边笑嘻嘻地问:“顾先生,听说您男朋友也是我们酒吧的啊?”
顾阳的手从小幸的衣服下摆『摸』了进去,环住他的腰,语气漫不经心:“什么男朋友,你不知道我是不谈恋爱的吗?”
“就是柳澄啊,他亲口说你是他男朋友的。”小幸说。
“对啊,顾阳。”顾阳的富二代朋友语气戏谑,“我上次去你家不是还看见你们都住在一起了吗,我还真以为你被套牢了呢。”
“套牢?”顾阳挑了挑眉,语气散漫,“他配吗?”
朋友说:“我觉得还行吧,人长得不错,做饭也好吃。”
“那又怎样,只不过是图新鲜随便养的下贱玩意罢了,你要是实在喜欢,我给你也行。”
顾阳说完这句话,就把手里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哪知不经意的一撇,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柳澄。
顾阳的身子几不可闻地僵了一下。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有些心虚的。
大抵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觉得柳澄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酒吧调酒师是远远配不上自己的。听着朋友调侃的话语,不自觉就想撇清关系,才说出了刚刚那些话。
但凭心而论,柳澄从来没问他要过一『毛』钱,柳澄现在要是过来和他对峙,他估计也是要下不来台的。
话都说出来了,也不能咽回去,小情人和朋友都在身边,他也绝不能丢了面子,顾阳只好硬着头皮朝柳澄招手:“……过来。”
顾阳以为柳澄绝对会生气地离开,他也便顺水推舟地,随口说一声,耍小脾气了,就此揭过。
可顾阳没想到,柳澄竟然真的过来了。
柳澄不但过来了,脸上的表情还没半分愤懑,非但不愤懑,他竟然还是笑着的。
柳澄唇角弯了起来,眉眼都扬了笑,似乎每走一步笑容就更深一点,更艳一点。
柳澄本来就眉目艳丽,生得好看,顾阳原本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十分廉价的美感,好看,但不精致,反而多少带了点儿俗艳,但此刻酒吧里红红绿绿的灯光打在他狭长的眼尾,却莫名带出了点风情来。
俗也是俗。
美,却也是美的。
柳澄坐到顾阳身边的沙发上,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说:“顾少,您真的要把我送人吗?”
对面的宋辰饶有兴趣打量了他们一眼,『插』嘴道:“你家顾少爷说了,要把你送给我,你愿不愿意?”
柳澄薄唇微勾,眉目尽是笑意:“那得看宋少爷出价多少了。”
“顾阳给你多少?”
柳澄:“我家顾阳大气得很呢,一个月就是20万。”
宋辰惊讶了一下,然后拍了拍顾阳的肩膀,说:“不错啊,顾阳,挺大方!”
顾阳嘴角牵动了一下,但还是不说话。
柳澄叹了口气,说:“而且我家顾阳说了,分手的时候一次『性』付清,我跟了他一年多,折合下来都300多万了,这么大额的数字,说实话我都有点儿不敢要。”
宋辰笑呵呵地说:“有什么不敢要的,顾阳给你就接着呗。”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不接,岂不是不给顾少面子。”柳澄转头看向顾阳,笑着说,“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来拿钱的。 ”
顾阳浑身一僵,抬头看向柳澄。
柳澄却只是笑。
“……我身上没这么多钱。”顾阳有些僵硬地说。
“支票也可以。”柳澄好心提醒。
顾阳硬着头皮写好支票之后,柳澄还拿好给宋辰看,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认真收好了。
柳澄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他前天晚上还听见顾阳打电话,说是公司这段时间资金有些周转不开。
他现在直接又问顾阳要了300多万,估计顾阳近段时间将会难上加难。
但这和他柳澄又有什么关系?
柳澄看着顾阳额头跳动的青筋,心里只觉得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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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澄收了支票,扭头便又坐到了对面宋辰的身边,他熟练地给宋辰倒了杯酒,弯着眉眼,笑得明媚动人:“宋少爷,您还喝吗?”
酒吧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着柳澄弯起的眼睛,显得放『荡』又明亮。
宋少爷包养过不少漂亮小孩,有的故作羞涩,有的假装矜持,就算是最浪『荡』的,也只会在他床上浪『荡』。
像柳澄这样,刚拿了上任金主的分手费,转头便当着金主的面扑到他怀里的,宋辰还是第一次见。
简直把拜金和俗不可耐几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连遮都不带遮一下的。
——光明正大到令人觉得有趣。
更别提,他早就对友人的这位情人揣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宋辰一只手搂着柳澄的腰,另一只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凑到柳澄耳边,问:“这就和顾阳断干净了?”
柳澄偏过头,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宋辰的脸颊,他语速缓慢,音调暧昧:“宋少爷若是不想让我断干净,我也可以断得不那么干净。”
宋辰笑了笑,和顾阳打了个招呼,就楼着柳澄离开了这里。
独留顾阳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原地,几乎要把手中的杯子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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