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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最后定居在了芬兰北部的一个小镇,每年夏天极昼之时,他们沐浴着午夜的阳光,遥想曾在楚科奇见过的朝夕交替。
生活如他们所愿,变得平淡安定下来,白天一起去市中心上班,闲暇时就在无人的树林中散步,采蘑菇、摘浆果,或是摘一把野花,偶尔有路人朝他们微笑致意。
很少有人在意他们的关系,当然如果被问起,程朝会牵起她的手,笑着看她一眼再回答:“这是我妻子。”接着他们就会收获来自陌生人的祝福。
被问的次数多了,他们便决定将那个尚未实现的心愿提上日程——新家有一个临湖的小花园,他们打算在这里办一场小小的婚礼。
原本只是想留下一个可供彼此回忆的小仪式,但最后还是迎来了几位宾客——奚冉一家叁口、韩寻,还有胡嘉嘉。
胡嘉嘉得知程夕和程朝的事时,足足消化了大半天,反应过来后又想起了早前的一段对话。
“夕夕姐姐,你男朋友长得帅吗?”
“唔……你觉得什么样是帅的?”
“就比如朝朝哥哥那样的。”
“哦,那是帅的。”
“那你们是谁先追的对方?”
“……算是我吧。”
程夕在胡嘉嘉心里的形象顿时更高大了,没想到看着不声不响的人,居然是主动出击的一方。她抑制不住八卦的心,问程夕能不能看看照片。
程夕摇摇头:“他很害羞,不喜欢拍照片。”
“一张都没有吗?”
“嗯。”
“啊?”胡嘉嘉顿时觉得有些下头,“连张照片都不愿意和女朋友拍,这种男人还要他干什么?夕夕姐姐,帅哥多得是,你不要委屈自己。”
程夕憋着笑:“你说得也对,我考虑一下。”
现在想来,程夕当时不自然的神情,还有所谓的“不喜欢拍照”,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而且她要是早知道那人是程朝,借她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
婚礼一切从简。
由由拎着小花篮,磕磕绊绊地走在前面,边走边抓一把花瓣洒出来,后来干脆将篮子倒扣过来,花瓣暴雨如注般洒了一地。
程朝和程夕挽着手跟在她身后,没有把一个人交托于另一个这样的仪式,他们是相伴着走过来的,自然也要相伴着继续走下去。
从花园入口走到中心,不过十来步路,两位新人一脸笑意,倒是嘉嘉抱着咪咪哭得停不下来,眼泪落在咪咪耳朵上,它挣扎着要从她怀里跳出去,却被嘉嘉抱得更紧。
奚冉用手肘碰碰她,小声问:“你哭什么?”
“我觉得好遗憾,婚礼不是要家人祝福吗?结果却只有我们几个人。”
“你不就是他们的家人?”
嘉嘉止住泪:“……可是就我一个啊。”
“至少你是祝福他们的,换了别人来,说不定就要砸场子了,”奚冉把咪咪解救出来,抱到怀里给它顺顺毛,“快别哭了,丑死了。”
韩寻负责主持婚礼,他清清嗓子,大家便都安静下来。
“程朝先生,程夕女士,今天在众位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他忽然像卡带一样停了下来,连连道歉,“……对不起我有点紧张,重来一遍可以吗?”
“韩寻!你靠谱一点!”奚冉忍不住吐槽。
大家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感动气氛被韩寻这一出打乱,等再平静下来时,怎么也感动不起来了,每个人嘴角都忍不住咧开。
程朝和程夕握面对而站,听韩寻重新宣读誓词。
“在所有爱你们的人的见证下,你们是否愿意结为夫妻,从今日起,无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相爱、相知、相守,彼此尊重,永远忠贞,直至生命的尽头?”
他们相视,双手相握,终身既定,再无遗憾。
“我愿意。”
“我愿意。”
漫天的花瓣又洒下来,他们在花瓣雨中相拥相吻。
这一生,从此将在爱里度过。
一群人闹到很晚才休息,程朝走进房间,看到程夕坐在床边看着他,裙子还没来得及换下,一层一层堆迭在她身边。
他的新娘好像坐在云里。
程朝走过去,在她脚边坐下,揉了揉她的手腕:“累不累?”
程夕摇头,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在想什么?”
“哥哥,我今天好开心,也好满足,我不想睡了,不想让这一天这么快就结束。”
“我也是,那我们一起把这一天过完。”
程夕于是俯下身来抱住他。程朝的侧脸就在眼前,她用视线描摹着,忽然又想起是不是该改口了。向别人介绍时倒是能很大方地说出“妻子”“丈夫”之类的称呼,两个人在一起时还从来没这么喊过。
程朝哄她先试试看。程夕酝酿了半天,最后还是泄气了:“……我喊不出口。”
“唔其实我也是。”
“那还是别改口了吧。”
“好。”
“哥哥。”
“嗯。”
他们就这么静静相依着,无惧时间的流逝。程朝忽然托着她的双腿将她抱起,程夕伏在他肩头小声惊呼:“干什么!”
“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
“不行!”程夕连连拍他,“今天家里有人。”
程朝停下来,似乎在思考她的话,不过几秒便继续往卫生间走。
“家里隔音还可以,待会儿我们小声点就好了。”
*
婚礼之后的第二个月,程夕回国看望胡向云。她和程朝还是像从前那样错开时间回去,尽管大家心知肚明,但明面上仍未挑破。
胡向云依旧一个人住,唯一的改变是和程万里领了离婚证——他近来沉迷于网络赌博,他们出国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这也是胡向云下定决心和他离婚的主要原因。
胡向云把老宅打理得井井有条,门口辟了一块小菜园,种着时令的蔬菜,东侧靠围墙的地方还用彩钢瓦搭了一个小仓库,常用的工具、车、烧灶的木柴都堆在里面。
“你外婆在的时候我就说搭个小仓库,省得什么都堆到厨房里,她就是不听,你看我这么一弄,是不是清爽多了?”
程夕笑笑:“只要你住得舒服就行。”
中午,胡向云用小炉子给程夕做蛋饺,像很多年前郑集英围着炉子那样。程夕坐在旁边帮她倒鸡蛋液,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胡向云忽然说起之前做了一个梦。
“算起来有一两个月了吧,我那天忽然梦见你穿着婚纱的样子,当时一下子就醒过来,想给你打个电话,但是一看手机,才叁点多,你那里可能也正要休息,就没打过去。后来事情一多,又给忘了。”
“没关系,你觉得打电话不方便的话,也可以给我发微信,我起来之后看到了就会回的。”
胡向云“嗯”了一声,将大汤勺里的蛋饺翻了个身。
“……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
她其实想说的是“下次和朝朝一起回来吧”,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下次吧,胡向云想,下次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