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手术后，叶翠容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礼拜，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她已于一个多礼拜前离开了重症监护室，回到了12病区的普通病房。她的身体状况与手术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急、胸痛等梗阻性心肌病的一系列症状，虽然间或还会发生早搏等心律不齐的现象，但其发生频率已经大大降低，而自我感觉也不像以前那样难受了。近一个礼拜，每天下午她都在爱真的搀扶下去医院的花园里散散步，然后在花圃旁的木椅上小坐一会儿，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人也变得精神得多了。医生估计，再过一些日子，她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今天下午，乔爱真去医院看望过太太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顺便到医院附近吴江路的小菜场去转了一圈。因为今晚先生要回家吃晚饭，她必须多买一些菜。

一般而言，除了休息日之外，先生只有早晨在家里用餐。他的早餐很简单，也非常有规律：一个荷包蛋，三片火腿肠，三片面包，一杯热牛奶。他中午一般是在公司里与员工们一起吃工作餐，而晚上则多半有应酬。近一段时间因为太太一直住在医院里，所以每晚在家里用餐的只有宁儿和爱真。

可是今天中午先生突然打电话回来说，他今晚要回来吃晚饭。他告诉爱真，晚饭后有一个古董商人将要登门来访。

先生有一个业余爱好，那便是古董收藏。爱真来到郑家已经有两年多，耳濡目染，她对于先生的收藏状况也略有所知。而且，先生在闲暇时也经常向她谈论一些有关收藏方面的话题。

古董的范围非常广泛，门类极多，可大致区分为青铜器、古玉器、古瓷器、古漆器、古家具、古石刻、古书画、古砚等等。限于精力和财力，任何一个收藏家的收藏种类都不可能囊括所有的收藏门类。因此，大多数的收藏家都仅仅涉足于其中的某一个或少数几个门类，而郑易平所感兴趣的则是古瓷。即使是古瓷，根据不同时代、不同品种、以及不同窑口的区分，其种类也是极其繁杂的。比如，东汉及两晋时代的原始青瓷，随唐时代的越窑青瓷及邢窑白瓷，宋代的官、哥、汝、定、钧五大名瓷，以及景德镇的影青瓷；此外还有北方的磁州窑系、湖南的长沙窑系、南方的德化窑系、以及陕西的耀州窑系等等。至元、明、清三代，中国瓷器的发展则更为波澜壮阔，景德镇已成为中国的瓷都，青花、五彩、粉彩以及各种单色釉瓷器五花八门，争相斗艳。

郑易平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收集古瓷，他考虑到自己有限的财力与精力，因此只将自己的收藏范围集中于古瓷的某一方面，那就是青花瓷。

我国的青花瓷虽然可以追溯至唐代，然而其大规模生产至元代才开始初步形成，至明清则获得进一步的重要发展而蔚为大观。元代的青花瓷本来就极为稀少，能够保存至今的全世界也不过区区几百件，而且大多都保存在各国的博物馆里。况且，元青花价格昂贵，非一般收藏者所可问津。前几年，伦敦某拍卖行拍卖成交的一件元代鬼谷子下山青花图罐竟然拍出天价，相当于人民币2。3亿元之巨！因此，郑易平将自己的收藏主题范围仅仅确定在明代青花瓷。

明代景德镇青花瓷是我国瓷器釉下彩工艺发展的最高阶段。由于制备工艺的不断趋于精湛，由于从中东伊斯兰地区进口钴料的使用，明代永乐、宣德、成化时期的官窑青花瓷器达到了我国历代青花瓷的最高峰，也就是所谓的明三代。而在明三代之中，尤以宣德官窑青花瓷为最！我国着名古代典籍《陶说》对于明代宣德青花瓷亦曾有过如下评述：“此明窑之极盛时也，选料、制样、画器、题款，无一不精，青花用苏勃尼青。至成化，其青用尽，乃用平等青料。故论青花，宣窑为最。”

但由于明代官窑青花瓷器在民间已经非常稀少，极难觅得，而且价格不菲，所以郑易平在无奈之下不得不移情于明代民窑青花瓷。明代民窑青花瓷的纹饰描绘完全摒弃了官窑青花瓷器那种规整而单调的风格，而融入了豪放夸张、放浪脱俗的审美意境，充斥着返璞归真的情趣，所以亦深受古今藏家的喜爱。然而，无论是用料、工艺、技术等方面，民窑青花都远逊于官窑青花，因而价格当然也就便宜了很多。

历年来，郑易平所收藏的藏品之中，绝大多数都为明代民窑青花，官窑瓷器仅有区区三件。那三件官窑分别属于成化、嘉靖、万历时期。其中，仅有成化时期的那个青花小罐属于所谓的明三代。在那个青花小罐的底部有一个‘天’字，据说被称为‘天字罐’，弥足珍贵。为了安全起见，那个成化青花小罐目前被保存在银行的保管箱中。至于宣德官窑青花，郑易平至今仅仅在博物馆的玻璃柜中见过，而从来未曾有机会亲手把玩。

爱真思忖道，今晚既然有古董商人上门，想必会带来一、两件珍贵的古瓷。平时，先生高兴时往往喜欢喝点儿红酒，但他非常有节制，所以从来不曾喝醉过。今晚他一高兴，或许想喝点儿红酒吧？因此，必须多买一些他爱吃的菜肴。她在菜市上来回转了两圈，买了一条鲈鱼，一些海虾，一只烤鸭，又买了几样蔬菜，就打道回府了。

下午6时左右，先生回来了。一进门他就兴高采烈地告诉爱真，今晚的古董商人将要带来一件宣德官窑青花大碗，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珍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