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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行云险阵待三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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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王沈夙兴兵而起,占据凉州,以淮安为靠,攻城略池,数日内攻克衢州,大军继而北上,攻下苏淮,尤其军中军纪严明,不夺百姓分毫,不毁城中一瓦一筑,所攻克城池镇居内百姓,无一名百姓生怨,亦无动乱。

降军亦被优待,若有愿随军出征者可登记入伍,不愿者亦可领取饷银后卸甲归田,军队迅速壮大,续前北上,四边伐鼓,三军振臂而呼,撼动山河,声势浩大恍若春雷,竟有吞天灭地之势。

沈夙将行军另作三分,左右各轻骑五百,步兵四千,横扫乾安两翼,羽檄边亭,断了粮草供给,占据要势,横截援军,中军则挥师直指乾安,浩荡征伐,兵气杀戾,锋镝冷锐直逼得日月无光,兵临城下,已成风雨欲来的催城之势。

波云诡谲,山河际变,城门高数丈,楼深阙冷,重重深锁严防,烽燧了台上兵不卸甲,乾安城楼上却高悬免战牌,一连数日,只作严防,淮安王大军日日守候城下,仍不得痛快一战。

中营内灯火清明,一方议案长桌,沈夙静坐主帅之位,与坐将士皆面色沉凝。

我静坐一侧,信手闲闲翻书,身前灯蕊结缠,不时有火星吱燃升起,宛若烟火四裂,隐没空气里,偶尔抬眸望一眼议会桌前。

楚济道:“王爷,据探子来报,刘天涛死守乾安为的是待一人前来相助。”

沈夙清眸敛聚凝光,淡淡吐出一个字:“谁?”

楚济望一眼宋涛,眼底一抹笑意:“是宋先生的旧相识,青居客——邢光子。”

宋涛鼻间溢出一声冷哼。

“那老小儿,我还以为他早不在人世了。”

眭直站起身,手握成拳撑上桌面,沉声请命:“王爷,已经过了好几日,乾安严防死守,不如就让末将与李怀将军强攻城池!”

沈夙冷然瞥他一眼:“坐下。”

眭直随心有不甘愿,也只得抱拳领命。

“乾安城池坚固,城内粮草充足,强攻无异于自损兵将,如何攻城,本王自有安排,”沈夙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眉宇间一派沉寂淡然,足叫人信服,“李怀,眭直,你二人明日继续领军守在城下,巳时至,午时一刻便归。”

眭直、李怀二人双双起身:“末将领命!”

“楚济,你继续派人注意城中情况,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

“今日便会议便到此,各自回去安排罢。”

“末将告退!”

一干将士齐声应道,而后沉沉脚步声过后,营帐内人尽数散去,室内静谧无声,沈夙起身在几步开外悬挂的军机图前驻步。

我起身,缓步在他身侧停下。

山河万里,横岭交错,飞沙尘茫,城墙绵延以作分割,固,则守,弱,则陷,如画江山,一剑挽破,城池高台处,谁可伫?

修长的手指滑过城墙,沈夙眼底寒光起凝,犹如剑芒,冷冽清傲。

“阿妧,我们去看看夏知照办的如何了。”

寒风萧索,水阔云低,月冷清辉泻落水面,波光似霜,涛声沉悠,静夜间宛若奔腾万马齐头并进,浩浩荡势无可阻,却有数百士卒月下匆匆,掮抬沙石泥土,来往不息,一派繁忙。

乾安地处青河之滨,青河洪流距离城不过三里,而乾安地势远低于青河的河床高度,沈夙便令人在城西北开渠,引渡青河之水,筑堤壅其下流,以此来毁它城防。

“王爷,王妃你们怎么过来了?”

一人步履匆忙而来,四十左右的年岁,却已胡发花白,衣上犹沾泥土,朔冬的天气,他却是汗流不止。

我温声道:“夏先生近日辛苦了。”

来人便是夏知照。

他摆手笑道:“这倒不算什么,当年随师傅跨修运河,才是好几日不能合眼呢。”

沈夙问道:“还有多久方可竣工?”

“约莫七天!”

凉风拂动,水面波涛起涌,沈夙面色沉寂,一双黑眸静望着前方,深不可测,片刻,缓缓启唇道:“给你加派人手两百,五日之内,只多不少,务必完工。”

“…是!”

夏知照垂首领命。

沈夙淡声与他道:“这些日子恐怕你是不得闲了,告诉宋涛,我既交给他全权负责此事,若是走漏风声,工程有误,便依军法处置!”

夏知照忙道:“宋先生一连几日亲自督工,数百士卒皆不敢延误怠慢。”

沈夙点点头,神色微缓:“你下去罢,虽催工急迫,但防护不可掉以轻心,务必护得将士们周全,竣工之后,本王自有封赏。”

“谢王爷!”

“去罢。”

夏知照领命而去,沈夙目光沉远,静默望向天边一处,深夜无澜,水清若空,遥遥相应,更生他眼底孤寂。

我上前一步,轻握住他的手,掌心贴合无隙,共御这清风冷意。

沈夙收回目光,侧眸望我,方才孤冷之色稍褪,覆上一抹柔和:“冷吗?”

我摇摇头,依偎在他身侧,目光轻凝,静静出声:“邢光子不日便至乾安,不知五日内,能否烽燧得宁。”

沈夙握了握我的手,神色沉淡:“战事一日不平,杀伐也就无可避免。”

我虽心中叹息,行军多日,却也知戎马倥偬,战事催人。

风簇微浪,泠泠月霜下散作满河星,抬眼见天际间却是沉云压睫,暗涌滚滚,终待一剑苍茫,破天而出,雪暗雕寒,旌旗蔽空,血色黯春华。

两日后,巳时一刻,辽台关,飞沙走尘,茫茫欲遮天,浅草初覆,却被马蹄踏错,严寒无可御,两军备战,数万将士甲胄寒肃,沉威不发。

战鼓起,声动撼天,金戈出,日色下冷锐寒峭,杀气沸天。

大军由李怀、眭直带领,冲锋陷阵,短兵接壤间岂料敌方阵势突变,四面正兵相合,呈环围之势,正兵之间,又有四列奇兵,组成八阵,大军欲要寻处突破口,忽而八阵布散为八,复而整化为一,纵横捭阖,难寻生路。

军队分作四路欲要突围,阵势随之起变,风云暗涌,脚步马蹄声纷沓,分合变化间,八阵复又化作六十四阵,先偏后伍,伍承弥隙,层层叠叠,难觅出口。

此一役,军中损兵折将,伤兵亦不在少数,军中军医分身乏术,我便备了药箱,一并前去相助。

李怀身居主位,伤势颇重,抬回军营时已血肉含混,幸而他命不该绝,虽有几处险要伤口,非浅便是存有几分偏差,若不然就算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我替李怀清理伤口,敷上药,起身时见他面色惨白,却是双目清明,一瞬不眨的盯着篷顶,眼底流露出死灰之色。

我心中不忍,温声宽慰道:“李将军不必担心,你伤势虽重,却并未伤了要害,好好调理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李怀气息奄奄,强支起身子,虚弱出声:“有劳王妃,只可惜…可惜末将无能!不能破了那阵!导致军中损失惨重…咳咳…”

他一时激愤,吐出一口血来。

我凝眉,示意一旁亲卫兵扶他躺下,与他道:“李将军,你入军多年,战场上风云际变,胜败无常的道理自不消我多言,我知你自负鸿鹄志,但敌方战法变化莫测,旁观者尚且不得明朗,况乎将军身陷其中?而今唯有养好伤才是首要之事。”

“王妃…”李怀望着我,铁骨铮铮的男儿此刻却是眼眶泛红,说不出话来,只哽咽一句,“多谢王妃!”

见他已知我意,我微微一笑,亦不再多留,吩咐那亲卫兵好生照看,便欲转身离去,方回过身,却听见营帐外传来一声:“见过王爷!”

音未落,便见一人掀帘而入,青衣乌发,面色沉淡,冷俊出尘,明明未曾言语,无端却有了迫人的气势,叫人无敢相视。

李怀先是一惊,而后挣扎着就要起身,一旁亲卫兵忙上前扶了他。

“王爷…”

他作势便要跪下,沈夙轻一抬手,阻了他的动作:“躺下便好。”言罢,将手中一包药递给亲卫兵。

“已经按药方抓好,拿下去文火煎熬四个时辰,再让李将军喝下。”

“是。”

亲卫兵接过药包领命而去。

李怀感激不已,面上更添羞愧之色。

“王爷…末将有负王爷之命,甘愿受罚!”

沈夙淡淡道:“王妃方才的话你也该听清楚了,好好养伤便罢。”

“…多谢王爷!”李怀强撑了身子,在床榻之上重一磕头。

沈夙神色不变,受下他这一叩首,而后抬手扶了他躺下,道了句:“好生修养。”便转身望我,极淡一声:“我们走罢。”

我眸光一软,朝李怀微作颔首,迈步便随他而去,出了营帐外,我忍不住问道:“你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方才议会毕,不见你,问过楚济方知你随军医一并前来料理伤兵,就来寻你,;来时你正忙碌,也就不曾出声打扰,”沈夙淡淡道,“李怀的伤势送来之时我便看过,虽不曾察看仔细,却也明了八九分,便按此配了药。”

我回眸望一眼身后营帐,轻叹了口气,道:“李怀伤势很重,幸而没有伤及要害,但近些日子却是不能再领兵出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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