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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岁岁除夕年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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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岁除夕年年宴

转眼,便到了除夕,郡主的及笄,亦是我的及笄。

皇帝垂爱,特地在宫中为郡主与我一并庆贺。

那日我早早便起了。

换上繁琐的华服,由母亲替我绾上复重的发髻,斜插一支笄,我凝着镜子里眉目如画,明眸秋水的女子,忽觉得有几分陌生。

镜子里的母亲却欣慰的笑了:“妧儿到底是长大了,这般好容貌,母亲当年也未必敌你。”

我轻扯了扯嘴角,默不作声。

母亲怜爱的抚着我的发,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的神色,感慨道:“当年我遇见你父亲那年,正如你这般年纪……”

我握住母亲的手,微笑打趣道:“于是,才子佳人,从此佳话。”

“没大没小的,”母亲揶揄了我一眼,而后正了神色对我道,“今年是郡主及笄,皇上下旨说是要在宫中大办,你是沾了郡主的福气…”

父亲推门而入,显然是听见了母亲的话,颇有几分不悦道:“这是哪里的话,妧儿却也并不惜得这样的福气。”

我扬唇笑道:“还是爹了解妧儿。”

父亲朗声笑了,而后正色道:“妧儿,皇上皇后待你是疼爱的,而且你也非宸儿,今夜除夕宴上无论发生何事,莫要任意妄为...为父会尽力……”

他没有再说下去,我却懂他话里深意,垂下眼帘遮去眸底万般情绪,只柔声道:“妧儿明白。”

天家之人,我如何敢忤逆?我非哥哥般是男儿身,可驰骋沙场,保家卫国,除了听话,依靠顾家,这世间之大,一介女流,无处容身。

我的力量有多么微弱,那日在翮清宫门外我已然知晓。

只是……

“爹,”我望着镜子里母亲熟悉的容颜,缓缓展露了笑容,“我今年十五岁,这十五年来,我都过得很开心,只因为我是顾妧…”

我今年十五岁,因为有父母哥哥相伴,过了平安喜乐的十五年。

眼眶忽然有些湿润,镜子里母亲渐渐惊愕的脸一点点模糊起来,我甚至看不清镜子里自己的面容。

我害怕啊,我害怕命运被他人主宰,我怕以后陪在我身旁的,是我所不愿携手的人,卷入权力的漩涡里,一直挣扎到老死…那样的未来,让我恐惧。

入宫见到皇后时,她望着我眼底浮现出惊艳的神色,还有一抹别的情绪,我却看不真切。

皇后信步踏下红缎铺陈的玉阶,细凝着我的脸,忽然眼睛里泛出泪来。

“真是像极了…”她低喃出声,手轻轻颤抖着抚上我的脸。

我微微诧异,敛目垂首,轻声唤道:“皇后娘娘?”

贴在我脸上的手骤然一僵,她转身,落座凤榻,长袖轻扬,纹金游凤熠熠闪烁,盛辉刺目。

她道:“妧儿,听你父亲说你并无意女谏一职?”

“…妧儿无德无能,谢娘娘厚爱。”

“这般客套话便不必多说了,你不喜欢,本宫自然也不会强迫于你,今日是你及笄,本宫为你备了份贺礼。”

她轻瞥了一眼一旁的桐秋,桐秋立刻会意,捧上一个精致的檀木盒,递至我眼前。

“顾小姐。”

我启开木盒,却是一柄玉如意,通体晶莹剔透,是上好的翡翠玉打磨制成,色彩光泽皆是上品,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皇后道:“这是本宫册封那日,本宫的母亲亲赠,而今本宫想将它赐予你。”

我忙道:“这玉如意对娘娘如此珍贵,臣女受之有愧…”

皇后轻一扬手,止了我后面的话,她微笑道:“你既知这玉如意对本宫意义非凡,更不该辜负了本宫心意才是。”

我心募得沉了几分,却也知无力推辞,心底默默一声叹息,而后跪身,谢礼。

“臣女谢皇后娘娘厚爱。”

磨光墨郁的光洁地面倒映我强作笑意的面容眉心却似凝霜。

旁人只钦羡顾家风华富贵,却不知伊地非栖暖,岁至心凄寒,运命宛若风飘柳絮,惟赖所遇,来日却终是不可为己寻。

因郡主与我及笄,也因除夕,宫里一派繁忙景象,我望着面前穿梭着的行色匆匆的宫婢,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往年的除夕。

那一日,哥哥伴在身旁,看了半仇树银花还觉得未尽兴,便于哥哥躲着众人偷偷去找那看管烟火的内侍,半逼半贿赂着取来了不少烟火,哥哥怕我伤着自己,起初还不同意那烟火经我手,后来拗不过我,终还是妥协了,岂料我却点了长引的炮仗将手里的火筒扔了出去…...

忆起往事,不由得失笑出声。

月华小心翼翼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小姐可还要放风筝?”

我恍然回过神来,抬眼入目的便是一堵厚重的深墙,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翮清宫附近。

见我并不开口,月华又试探性道:“郡主,需不需要奴婢去准备?”

我看了她一眼,道:“不必了。”

一来,现在时辰尚早,来往的人太多,容易引人注目;二来……

我上前几步,伸手轻轻贴上那冰凉的墙壁,沁人的冷意透过坚硬在掌心处微微刺痛。

“沈夙,你我虽素未谋面,许多话我却愿意说与你听,今日是我生辰,我许愿一向很是灵验,今年的生辰愿望,我便愿你有朝一日能得自由…”我缓缓松开手,声音轻渺自嘲,“而我,怕从此难得自由。”

“自非攀龙客,何为欻来游,”一把极温润淡然的嗓音透过深墙传来,我愕然,那声音淡淡然继续传入耳里,“多谢顾小姐祝愿,但沈夙以为我命由己不由天,更何况假手他人,今日小姐生辰,别无他物可赠,便送一曲,望小姐莫要嫌弃。”

话音落,箫声起。

清扬一曲,如若静夜初雪,仿佛天地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只余清音绕耳,绵延不绝…

我静听了许久,唇角绽放一抹微笑,在那箫声中轻轻开口:“谢谢你。”

言罢,转身离去,身后的箫声知我意般骤然变调,低婉却透着洒脱,似是一场送别。

今晚,这繁盛皇宫的夜似乎都带了些贵气。

殿堂之上,苏浅与我并立而行,信步踏上上好蜀锦铺成的踏道,拖着逶迤长袍,叩拜正位上一袭龙袍加身令人难以直视的皇帝。

“景阳、妧儿,自你们出生那年以来天拥吾朝,一直风调雨顺,想来也是有你们的福气,朕便以许你二人各一个愿望,想好了便与朕说。”

“谢皇上。”

我与苏浅齐声谢过。

再拜他身旁母仪天下高贵无双的皇后。

其次便是苏将军与长公主,而后便是父母双亲,哥哥的位置空着,我顿了一下,望身侧苏浅一眼,依旧例跪拜。

四周无声,唯有恭贺生辰及笄祝拜除夕的内侍说着庆贺之词。

我款款落座于母亲身旁,转眸望见苏浅落座在皇后身旁,如她母亲亦如她姑姑那般落落大方有大家之范。

因天气高朗,朗月清风,今年除夕夜的烟火比往年更绚烂了几分,璀璨的火光照亮了大半皇城。

皇帝在观鹭台摆团圆宴,一众皇子王侯齐聚,各自赏歌舞谈笑闲聊,气氛倒还融洽。

期间时不时有人前来敬酒,我虽不识得他们容貌,但也知是权贵之辈,况且今日除夕,不好拂了他们意,只得饮下。

我自是极少饮酒的,三杯酒过后,竟有了些醉意,夏天柘坐在我旁侧,见状起身将敬上前的酒盏拦了下来。

“顾小姐书香门第,又是女儿家,怎禁得起大人们这番敬酒。”

我感激望他一眼,便找了借口说身体不爽,抽身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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