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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彻夜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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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老鼠迟迟不归,苏珊心里有了疑问,这人出去好几个小时了,莫非他回了纳家湾?

同病房的女人问这问那的,见她不愿回答,索性介绍起自己来。她装出一副疲倦的样子,闭上眼睛假眠。那女人见状,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老爷子老说她是搐鼻子骡子卖了驴的价,吃嘴上的亏。事实的确是这样的,她是个个性张扬的人,以前,总是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喜欢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对听到或看到的人和事评头论足。

爱过嘴瘾的人,往往会有种优越感,觉得自己的品格和作为无可挑剔。

现在,她彻底蔫了,近几个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使得她自垒的信念长城自行坍塌。曾经引以为傲的家庭背景,因为与妹妹间的嫌隙不愿再跟人提起;曾经自以为是的节操,因为与纳老鼠间的私情不得不缄默其口;老五的事更是难以启齿的丑闻,说出去会令她无地自容。

她不知道该跟人交流什么,她的家庭;她的人生,已再无亮点。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躲起来,不想听到那些婆婆妈妈、对人说长道短的话;更不想看到一个熟人。

纳老鼠回来时,病房里没其他人,他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正要动手摸她的脑门,她忽地睁开了眼,将他吓了一跳。

“你贼头贼脑地做什么去了?”

“你没睡啊!我给你买东西去了。”

纳老鼠打开塑料袋,将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展示给她看,有睡衣、睡裤、拖鞋、袜子、梳子、镜子、化妆品,还有令她脸红的性感内裤和胸罩。

“我明天想出院,你买这些干啥?”

“别胡说,医生说你体质太弱,要住上几天,等血样正常了才能出院。”

“我不想呆,想回家。”

“有病了就得看,别跟个娃娃似的。回家干啥?吃奶还是喂奶?乖,好好的,等你裁了,我带你去看房子。”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嘿嘿,我是老鼠嘴,牙也不值钱。”

纳老鼠的许诺正中她的下怀,想房子快想疯了,她不再坚持己见。

“说说吧!你到底是咋回事?”

纳老鼠用犀利的眼光看着她。她知道瞒不过去,将这两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跟纳老鼠讲了一遍,边说边哭泣。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们家会这么复杂。你上次在医院时,我去你家三次,除了买东西外,总共给了老太太一千五百块钱。”

“啥?给那么多?你咋不问问我?”

她释然了,难怪老太太要起疑心,这么多年来,她很少给老太太钱,即便给也是一百二百的,从没有如此大方过。纳老鼠爱屋及乌,想讨老太太的好,可惜讨错了人。

“好了,没啥过不去的事,你安心看病,好好调养,身体养好了比啥都重要。父母管教子女再正常不过了,你别沉不住气,我们以后谨慎些,不会有人知道的;郝老三的帐,回头我帮你还;老五的事,别太上心,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凡事要从正反两个方面看,他跑了也是件好事,十几万钱能看清一个人也值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咋这么倒霉呢?他们哥俩合起伙来蒙人,难咽不下这口气。我不会给老三一分钱;老五敢这样对我,做鬼也饶不了他。”

“你能将人咋样?打人犯法,杀人偿命。你也不想想,你要是有个差错,两个孩子咋办?……”

她被伤心和仇恨冲昏了头,连命也不想要了,没想起孩子。

是啊!我要是没命了,两个孩子该咋办?女儿眼看着要出嫁,没爹、没娘、没房子,张宇能不变心吗?主码是个智残的人,活到老都要人照顾,我走了,他还有活路吗?

老五是颗地雷,迟早会引爆,早早看清他的丑恶面目也是件好事,免得以后追悔莫及。我还年轻,还有好多事没办,不能这么倒下去。

眼下最当紧是女儿的婚事,这件事不宜久拖,拖久了会出问题。房子落实后赶紧订婚,然后,选个合适的日子给她办大事(结婚)。

想到孩子,她心中的死结慢慢解开了。纳老鼠说得对,所有的伤痛和顾虑都是扯淡,孩子才是最重要的,钱没了可以赚;男人没了可以找;亲情没了还有其他情,绝对不能让孩子受委屈。

天要黑了,她劝纳老鼠回去。

纳老鼠说:“我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在这陪你一晚。”

苏珊说:“我又不是不能动,你在这熬着受罪,该干啥干啥去。”

纳老鼠不肯走,她不再坚持。

她心里挺高兴,有纳老鼠在,至少不再胡思乱想。此时的她很孤独,特需要心里的慰藉,纳老鼠的嘴巴甜,光捡好听的说,要是没这样一个人在,真不知该如何度过病床上的寂寞时光。

晚上,正好同房的那个女病人回家了,待护士查完房后,两个人敞开心扉说了半夜。

心情放松后,她的话就像爆裂的自来水管一样,源源不断地向外喷出。

她讲了和小木匠的初恋经过、因为这件事所遭受的肉体和心灵痛苦;讲了自己为何要嫁给郝老五,以及二十年婚姻生活的苦与乐;讲了她与家人间的冲突和自己对亲情的认识……。她将自己半生的得失、人生的苦楚、心中的郁闷,竹筒倒豆般地说给了他,时而低诉;时而高谈;时而哭泣,时而欢笑……她不想再掩饰,只想倾诉,无论是好的坏的全说给喜欢听的人。她留恋他的关心;留恋他的问候;留恋他的风趣幽默;留恋他的善解人意,话不说尽,不足以吐露衷肠。

他是她的知音,是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至诚才能贴心,才会无愧与他。

纳老鼠一直安静倾听,时不时插上几句插科打诨的话来取悦她。他紧握着她的手,痴迷地望着她,一副爱不释手的样。

待她说完,他也将自己这几十年所受的苦,以及人生体验说了出来。

纳老鼠说,每个人都经历过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他半生最痛苦的事有两件:一是对她的暗恋,那种有缘没分的滋味就像在喝一杯永远都喝不完的苦咖啡,闻着挺香,喝着苦涩会从口中一路攀爬,只留下长久的、苦涩的回味;二是受老婆病的折磨,十几年如一日地伺候一个病人,治不好、丢不得,好人也会被磨疯的。

他说,久病的人,往往心态扭曲,有了苦楚她不能理解;有了生理需求她不能解决,那种痛苦啊!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说不出、道不明。但是,无论遭遇到多大的痛苦,有一点他始终坚信,这只是人生的经历,总会有苦尽甘来、柳暗花明之时。只有身体好,精神在,没过不去的沟沟坎坎,要怀着一颗平常心来对待所面临的一切。

老五将她伤透了,十几个小时中,她的心犹如掉进了冰窖一样,急需一颗心来取暖。纳老鼠来了,带来了温暖和体贴。经过几个小时的倾心交谈,现在,她不再寒冷和痛苦,她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与期待。

纳老鼠乐观,豁达的心态感染了她,她很庆幸有这么个通达事理的人开导自己,要不肯定会钻到牛角里出不来。

话说完了,心敞亮了,俩人都有种悔恨当初之感。

人最难得是心与心的交流,唯有灵魂的触碰才会真正感动双方。

苏珊很欣慰,在自己最无助之时,有人这么懂她、宠她、在乎她,无怨无悔地帮助她,令她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暖的、甜甜的味道。

难道这就是郝菲所说的爱情的味道吗?

她悄悄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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