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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我的“面粉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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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1925年生我大哥后,洋行老板便把父母亲调往越南(当时称“安南”)海防老板的公司打工。在越南两年生下我的二哥,再过两年又生一姐姐,不幸,二哥3岁病死了;姐姐生下就死了。1931年老板又把父母调回云南昆明猪鬃厂打工,是年阴历6月18日生我。(现在我的生日登记已换为阳历6月18日)这段时间父母亲最辛苦。母亲原是渔村姑娘,既不识字,又没有技术,只靠卖体力。她做的是两样事:第一,做洋行办公楼、老板卧室、厕所和周围环境的清洁卫生工作。第二,做猪鬃整理工作。当时云南猪多,猪种比较大,猪鬃长,洋行出口很赚钱。母亲要劳动十几个小时,她的工种,又是全公司最低下的,薪金最少。父亲当厨师略好,但两人长期分担我的两个哥哥,加上二哥长期患病不治,医疗费是自负的,债务已高筑,接着二哥姐姐夭折,生了我负担更加重了。据说我生下后,还没有满月,母亲就去做工了。我的二哥和姐姐夭折后,我排行升为老二。父母亲对我很心疼,只出于无奈,幼年时要让我过“面粉袋生活”。“面粉袋生活”别人是不知道的。

母亲那时跟法国洋人打工,没有产假,没有喂奶时间,喂奶只能在早上上班之前,吃中饭的1小时内,下午五点钟下班之后,否则就要按离开工作时间多少扣薪金。大哥6岁上学,父母亲上班后,家中请不起保姆,只剩下我一人。父母为了全家的生活,避免老板扣薪金,不得不时常使我受饿。在襁褓阶段,饿起来只是哭。在家中哭,没人能听得到,老板在昆明临江里27号的洋行及其猪鬃厂,占地二十多亩,四面有围墙。围墙内,小半是洋行办公和老板家住的大楼、花园等,大半是猪鬃厂用地。大楼坐北朝南,大围墙的前门朝东临街,后门朝西临盘龙江。在前门内左旁边有一座小房子,就是给我们居住的。我家隔壁还有一个房间,给替老板拉黄包车的车夫“岳大爹”住。“岳大爹”多数早出晚归,老板的其他工人都住在猪鬃厂里。因此我哭起来,父母和大哥不在家就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可怜。襁褓中的婴儿,尿屎都包在襁褓里,母亲回家换洗并不麻烦。待我手足放开会爬时,问题就大了。大人不在家拉尿、拉屎到处爬,待母亲回家一看满地、满身都是尿和屎。有时还用手抓来抹得满脸都是,真使人又好气又好笑。有一次大哥中午放学早回到家,见我此等摸样也着急,便替我抹洗。他那时只有6岁多,哪里会弄呢?结果弄得两人都一塌糊涂。母亲洗弄一个人已够呛,见两人如此,真气呆了。母亲饭也吃不进去,左思右想,突然看见一块尿布是用面粉袋布做的。她悟出一个妙法,喜出望外。那时,洋老板吃的面粉都是进口的“洋面粉”,几十斤一包,面粉袋用洋布,细软、白、牢,长方形,大小比对开的大报纸稍长。母亲将袋口的一边,摺1.5公分边缝起来,当中穿根带子,像拉汗裤带,可拉拢或放开。于是就把我洗干净,尿布塞好,脚、手、身子都套入袋中。然后将带一收拢,只露出我的头,打上结。这样,我就无法乱爬了。拉尿拉屎也都在袋里面,换洗方便。一岁多我已经有点会走,但母亲还是要把我套入面粉袋中,真是“坐软牢”。这样的“面粉袋生活”我过了两年。人一天一天的长大,脚骨硬起来了,每天手舞脚蹈,只想冲破这一“软牢”。有一天,自己用两只脚掌撑住两个袋角站起来试着走,移动脚步,不到两步摔倒了。母亲回来见我,移动了一些地方,有点儿警觉。离开我的时候,把旁边的东西移走,免我碰伤。而我呢?胆子越来越大,越走越起劲。有一天终于走到门边才摔倒,脸碰在门坎儿上,哇哇大哭。父母亲回到家一看,鼻青脸肿,甚是心疼。同时也觉得“面粉袋生活”已经管不住我了。以后就让大哥牵着去玩,或者自己带在身边干活。父母说我也乖,不乱叫乱跑,不影响干活,因此老板也默许。就这样,我的“面粉袋”生活才告结束。回想起来很滑稽,母亲的这一“发明”也确实有用。当然对付我的办法是在无人照管的情况下做的,有阻碍身心发育的一面。因此,我少年时代体质弱而多病,青年时代的强健主要是靠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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