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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那么多年的修炼,在做下毒如此简单的事情之时也可云淡风轻,可青梅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将指甲里的毒药如数散落在汤中,重新盖上食盒盖子时,她的心还是颤了颤,不自觉的便停下了脚步。
有担忧,也有微微的无助。
青墨已经走出好远,眼见着后头的姐姐并未跟上,便停了下来,扭头看她,“姐姐怎么了?”
“没事,”青梅脸上再度覆上笑容,“咱们走吧。”
初光照过来,两人刚往前没几步,一个茶杯从屋内飞出,砰的落地,力度惊人,瓷片碎成细小的块,朝四面八方飞去,而里头那上好的茶叶,还未能在茶水中伸长开四肢,便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还蜷缩着。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对视一眼,皆是迷茫。
“滚,都给我滚!”
这是安粼光的声音,正从屋内传来。
看来这茶杯也定是他扔出来的,究竟发生了何事,怎的一大早便如此大的火气?
正疑惑着,门一开,一个管家从里头出来,边走边摇头叹气,“哎哟这都是什么事啊,传出去可怎么了得呢!”
地上的茶杯碎片正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刺眼,管家蹲下去就要清理。
青墨上前一步,问道:“管家,里头发生了何事?”
大概是太过专心,那管家并未察觉两位小姐皆站着身后,等青墨开口,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慌张着就要行礼,“二小姐三小姐,你们怎么在这,哎呀你看看我这眼睛,当真是人老不中用了,怎么那么不好使呢,竟然未看到小姐们站在这里,失礼啊失礼!”
管家心中最要紧之事只剩下行礼,无论怎样都不能乱了礼数。
青墨却着急的不行,又追问一句:“里头究竟发生了何事?”
青梅也凑了上来,想听个真切。
那管家起身,脸上的表情还是犹豫的,叹口气道:“老爷正在里头生气呢,早上大小姐来给老爷请安,本是好事,不知怎的就说到了大小姐的婚事,大小姐似乎不太乐意,就与老爷吵了起来,说到激动处,竟将齐家送来的聘礼给砸了,好大一个古董花瓶呀,上头还有官窑的印,就这么成了碎片,”他说着还指了指地上的茶杯,“喏,就跟这茶杯似的,都成了碎片,你说说,那么贵重的花瓶,老爷可能不生气吗!”
原来是为了这事!
青墨和青梅再次对视,这回两人的眼中都有光在闪,似乎心灵相通,想到了一块儿去。
只是青墨略有疑惑,为何青梅也对这件事如此敏感,她难道也知道了什么?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与二小姐进去劝劝爹爹。”青墨朝管家说道。
那管家听闻这话,变得很高兴,“诶!三小姐,老爷向来最疼爱你,你可要好好劝劝他,让他别生气,近日老爷身子一直不太好,又不肯吃药,实在受不得这样的气啊!”
管家在安府多年,不仅将府内的大小适宜操持的井井有条,对安粼光更是忠心耿耿。
他这话一出,青墨心中竟无端生出一丝心酸来。
青梅却在后头冷笑,凤眼一挑,“呵,这个大小姐,还真是痴情呢。”
青墨一怔,回头看她,两人目光相对,青梅眼中那份深不可测,撞得青墨一阵慌乱。
“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青墨开口问。
青梅的语气还是冷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夜路走得多了,定是会遇上鬼的,只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罢了,我懒得管。”
青墨慌得就更加厉害了,这二姐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能知晓如此多的大事小事,好像安插了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个世界,她究竟想干嘛?”
与此同时,屋内安粼光的声音传来:“管家,去找人来,将这碎片收拾了,看着碍眼!”
看来青琏是早走了,当下只剩安粼光一眼在里头生着闷气。
这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青梅挽起青墨的手,装作两人很融洽的样子,朝屋里走去。
青墨明知她是在利用自己,却还是非常的配合。
“爹爹……”青梅最先开口,声音颤抖,情绪翻滚。
青墨就在一旁,看着这两人间的风云变幻,做好准备随时迎战或者熄灭战火。
看见眼前两个女儿立在那里,挡住门后一片的光,安粼光那已有了细小皱纹的脸上,布满了诧异。
“青梅?你怎么……”他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分明看见眼前青梅的眼中,闪着灼热的恨意,看见她那傲然仰着的脸上,写满来着不善。
若是只有她一个,安粼光断不会让她走进自己厢房的门,可如此,眼前还有一个青墨在,他不能拒绝,不能让青墨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压住内心那股火气,安粼光面露和悦,甚至难得的起身,去迎接这个许久未曾面对面的女儿,“青梅,你身子好了吗?最近天冷风大,这么出来外头可以吗?”
同时,青梅也一秒变得温顺,“谢谢爹爹关心,我的身子好多了,爹爹,那么多年,是女儿不孝,往后的日子,还盼着能多在爹爹身边陪着,尽一份孝心。”
这句话飘在空气中,散在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
安粼光胸口起伏着,无数种情绪涌上来,手指的骨节在强大的压力下,吱吱作响,那眼底浓如墨的神态,将他此时的态度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并没有半分喜悦。
至今都无法确定,青梅究竟知晓自己的多少事,她那个擅闯安府禁区的母亲对她灌输过多少念头,安粼光不知,越是这样,他愈发得小心眼前人。
倘若青梅真的病愈,那便是一大危机。
“是,以后有你们在我身边,我便可以安享晚年了。”安粼光笑,张开怀抱将两个女儿揽在怀中。
青墨趁机朝青梅扔去一个眼神,两人对视,眼神交错的瞬间,似乎察觉到青梅在说感谢。
可,这个眼神抹灭不了方才那份险恶。
青墨如数看进眼中,她也错愕,隐隐觉得,青梅与安粼光之间,不太对劲。
三个人,三种截然不同的思绪,碰撞到一起,还能保持表面的和谐,实属不易。
“爹爹,今日我起得早,特地给你做了早饭,又叫上了妹妹一起,咱们坐下来,好好吃一顿,从今日起,我每个早餐都过来陪你,好不好。”
青梅将安粼光拉到桌旁坐下,又将那食盒打开,上头那碗汤已有些许凉了,可还是挡不住满满的香气飘来。
青墨也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好香啊,没想到姐姐的厨艺也如此精良,看来这个安府,只有我什么都不会了。”
她低头,自嘲的笑笑。
以前的自己就是没人任何特长,来到这安府,竟也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和这些浑身是才艺的姐姐们比起来,当真逊色。
青梅将汤端到安粼光面前,看了看青墨,道:“你这个小馋猫,可惜我今日的汤只炖了一份,若是你想吃,明日多给你做一份就是了,你也用不着为了喝个汤,就如此贬低自己呀,这安府谁人不知,青墨妹妹的舞是跳的最好的,身段曼妙如仙女下凡,普通人还没那个眼福呢!”
是吗?
连青墨自己都在怀疑自己,这个样子,像是会跳舞的吗?若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还记得舞姿吗?
安粼光也应和着,道:“是啊,说起来,我也有一段时日未曾见过青墨跳舞了,还记得以前啊,青梅抚琴,你跳舞,你俩配合的那叫一个融洽,我有无数朋友都羡慕我,说是上天的眷顾,让我得了两个好女儿。”
最后一句话音拉得很长,扯出一丝重重的叹气声。
那些过往,不仅是安粼光回不去的回忆,也是青梅心底的伤。
如今说起,就连从未经历过的青墨,竟也有几分感同身受。
她暗暗想,这个安府,看似平静如一汪水,实则真是复杂如漩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便会被卷进去,若无人出手相救,是不是,便再无生还的可能呢。
她一个哆嗦,有些怕。
这一顿早饭,足足吃了一炷香的时间。
安粼光放下碗筷,深深的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些累,他摇摇头,道:“不行了,人真是不服老不行啊,昨日只是整理账目睡得晚了些,今日竟如此无精打采,看来得找个大夫来瞧瞧……”
像是自言自语,他先是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青墨保重身体之类的话还未说出口,青梅倒是先接过了话头,道:“爹爹,我常年喝药,再清楚不过了,很多时候身上的病痛并非要喝药才能治疗,反而会因为药效的关系,愈发伤害身体,爹爹这不是病,只是劳累的多了,出了点小状况而已,我有一主意,从明日起,我与妹妹每日早一个时辰过来,陪爹爹早起运动运动,如何?”
这话一出,安粼光与青墨同时愣了。
尤其是青墨,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任人摆弄的玩偶一般,只能随着青梅的指令前行,毫无反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