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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勍御冷凝着声,面无表情问向身侧身形佝凄的老人。「契丹族那可有消息传回?」
已易容的铁万山低沉着声回道:「回少主,安排在明珠公主身边的宫女绿柳悄悄让人传回消息,她已不负使命,成功煽动契丹部族三王子与四王子对王位的角逐竞争,三王子的王妃唯恐四王子因为娶了明珠公主而获得玄腾敬支持,顺利成为下一任契丹王,是以暗中派人对明珠公主下毒,据刚才属下收到的消息,明珠公主确定已毒发身亡,再不久消息便会传回京。」
「京馔酒肆」正是当年铁万山与宫启先为了掌控朝廷里里外外、大大小小讯息所秘密开设的聚点,达官贵人、富贾仕绅们来到这里不仅仅为了饮酒作乐,他们多数另怀目的。
许多消息在这里被大声宣扬开来,更多隐藏于台面下不可告人的秘密,亦悄悄私下传递互通有无,酒肆内所发生的一切大小事皆在跑堂的掌控之中,一一禀报文掌柜后,再由文掌柜汇整、去芜存菁,最后禀报隐身在后的铁万山与宫启先。
他们在京城不独独拥有「京馔酒肆」,另外还有一间陈旧不起眼的小酒馆,常年往来各府各州的贩夫走卒等低下阶层常在此聚集,对各府各州的情况知之甚详,是以各方消息便会滴水不漏进到他们耳中,让他们得以随机应变。
「这种死法,算是便宜她了。」玄勍御冷哼了声。
铁万山轻扯了下唇角,对明珠公主的死不予置评,他跟在少主身边已多月,每次一想起少主自毁容貌的那一日,便会感到心惊胆颤。少主性情激狂,时而似狂风,时而似暴雨,又时而沉寂无波,教人难以预料。
回京后,他以为少主会率先找上有夺妻之恨的君傲翊,结果却不然,少主恍若无事,扮演着身体有所残缺、温和不带攻击性的玉老板,让京城人士对他没有防范。
不知为何,少主愈是内敛,他愈感不安。
玄勍御唇角噙着冷冷笑意,右手食指愉悦地轻敲桌面,嗜血的嘴角上扬。「明珠公主突然枉死在契丹部族,消息传回京,不论玄腾敬有多恼怒女儿曾假传圣旨,面子终究挂不住,说什么都会要契丹部族给个说法。
「等明珠公主的死讯传回京后,你们马上派人在城里各处散播谣言,让人们议论明珠公主的死因不单纯,最好暗示人们,明珠公主死于契丹部族王子们的争权夺利中,让消息传遍全城,迫使玄腾敬拟出决策,兴许还会为此兴兵,两族的结盟因此宣告破灭,呵。」
他非常期待看玄腾敬气得暴跳如雷,若为了颀及面子大动干戈,更是正中他下怀,如此一来,玄腾敬便无暇顾及京城事务,部分军队也会被调往大漠,最好契丹部族一不做二不休跟着蛮干,远水救不了近火,情势对已蓄势待发、准备杀入皇宫的他大大有利。
分别负责管理「京馔酒肆」与小酒馆的两名中年男子,听见少主将事情交代下来,立即异口同声道:「属下遵命。」
「玄腾敬绝不会默不作声,哑巴吃黄连。」铁万山说道,以他对玄腾敬的了解,为了巩固地位与绝对权威,玄腾敬肯定会大大发难。
解决完明珠公主的事后,玄勍御危险的半眯着眼,吐出下一个暗杀命令。「下一个,兵部武库司郎中,池贤立。」
「池贤立的小女儿——池茉雪,刚嫁给苑颂杰不久。」铁万山不得不出声提醒少主。
苑颂杰乃苑舞秋的哥哥,依苑颂杰和苑舞秋的关系,他不想少主事后为此纠结阴郁。
「池贤立是苑颂杰的岳父又如何?就算今日背叛我爹的人是苑颂杰或苑青松,我也会要他们血债血偿。」他对蝶儿的爱并不扩及她的父兄,何况他目前对蝶儿的情感爱恨交织,假若举发他父兄的人是蝶儿,他也会下令杀了她。
不!他会亲自出手,无论心有多痛,他都会忍痛亲手将剑刺入她心口,了结她的性命。
「少主说得是,属下会派人不知鬼不觉地了结池贤立的性命,以血祭启先及其它所有因池贤立丧命的人在天之灵。」少主不囿于对苑舞秋的情感,果断行事,教铁万山松了口气。
「山东、陕西与四川的替身都安然无恙吧?」三个月前决定返京时,为了混淆视听,他们特意让几名身形跟他相似的手下假扮成他,出没在几个重要的大城镇,引诱玄腾敬所派出的杀手连月疲于奔命。
「他们都没事。」玄腾敬想博得明君的美名,派人取少主的命自是不好大张旗鼓,他甚至不愿让人知道少主已自「龙恩寺」失踪,仅让身边几名心腹知晓。
玄勍御唇角勾起满意的微笑。「很好,要他们小心点,往别的地方移动,继续制造我出现在各府各州的假像。」
「是,少主。」铁万山领命。
玄勍御转头改问向身形福泰、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文富,近来酒肆里可有探得重要消息?」
负责「京馔酒肆」的文富回道:「回少主,近来有消息传出,玄腾敬有意命工部营缮司大兴土木建造避暑山庄。」
西域来的舞娘为酒肆带来了满满人潮,尤其朝中官员更是出入频繁,沉浸在美妙的音律、曼妙的舞姿与浓醇的酒液中,嘴巴自然变得不再牢靠,使得许多尚未正式公布的消息悄悄在酒肆流传。
「玄腾敬四年前便下旨兴建行宫,如今行宫尚未兴建完成,他竟然还有意兴建避暑山庄,由此可见,玄腾敬的日子过得非常轻松惬意。」他慵懒微笑.话里带有浓浓不屑。
「玄腾敬以为天下太平、唯他独尊,他所窃取的皇位坐得稳当,便奢华过日,大兴土木,恣意享乐。」铁万山不以为然的冷哼了声,骄兵必败,玄腾敬等着苦尝失败滋味。
「玄腾敬的几个儿子有什么动静?」玄勍御再问,那些个自命不凡的皇子,他可是清楚得很,表面上相安无事,实际上斗得可厉害。
「回少主,据闻玄腾敬的长子与三子近来为了一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甚至率领手下大打出手——贪婪的五子与八子则如少主所料,为了取得解盐的开采权,几次暗中较劲;野心勃勃的七子想分一杯羹,便从玄腾敬身上下手,不断讨好。」文富继续回报所探得的消息。
听闻玄腾敬几个儿子并没多大改变,依然各怀鬼胎,玄勍御唇角的笑容益发张扬。「这倒有趣了,玄腾敬的长子与三子喜欢的女人类型南辕北辙,究竟是谁让自恃甚高的兄弟俩争得面红耳赤?」
未出事前,他经常出入皇宫,与玄腾敬的儿子们交情虽不深,但对他们的脾性与喜好略知一二,是以同一个女人能让两兄弟疯狂着迷,可见那女人定有特别之处。
「该名女子是大理寺卿的掌上明珠。」
玄勍御一愣,京城里几乎每户名门贵族的闺秀他都晓得,记忆中却不曾出现过大理寺卿的女儿,他狐疑地看向文富。「大理寺卿有女儿?我怎么从来都不哓得。」
「据说大理寺卿的女儿出生时非常瘦小虚弱,带有病恙,延请多名医术高明的大夫,也只能让她凭借一口气吊着,后来有一术士算出大理寺卿的女儿与大理寺卿夫妇命中相克,得托他人养育照顾直到二十芳华,才能够返回爹娘身旁承欢膝下,大理寺卿无法可想,为了让女儿活命,唯有姑且听信将女儿送走,没想到他们的女儿真的顺利活下来,在她二十岁后,大理寺卿夫妇才派人接她回京重聚。」文富将所得到的讯息一五一十呈报。
「所以她是在我出事后才回京的。」他自嘲一笑,他的人生跌跌宕宕,大起大落,没想到有个女子会因江湖术士的胡说八道被迫离开爹娘身边,想来她的命运也算多舛。
文富不想少主想起伤心事,干干应了声。
「她是个怎样的姑娘?」玄勍御手指轻敲桌面,于心头琢磨,想利用大理寺卿的女儿加强玄腾敬长子与三子的对立争执。
「她不曾来过酒肆,但听说颇为特立独行,和一般大家闺秀有着天壤之别。」文富皱眉回想他人对大理寺卿掌上明珠的评论。
「她常常来酒馆,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总是和贩夫走卒打成一片,与他们一块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负责管理小酒馆,身材瘦弱、一身粗布衣的杨民义开口说出他所见到的情况。
在场的人看向杨民义,玄勍御不疾不徐地开口问:「达样奇特的女子倒是有趣,依你对她的观察,有没有办法从她那里下手,制造两兄弟更大的纷争?」
杨民义沉吟了会儿,遗憾摇头。「属下认为那两人她皆看不上眼,要煽动她可能性并不大,得从别的地方着手。」
「既然如此,那就从别的地方着手,这件事由文富你去办,杨民义再从旁观察在大理寺卿女儿身上有没有见缝插针的机会,若有的话,尽管放手去做。」
文富与杨民义异口同声道:「是,少主。」
「五子、七子与八子之间的矛盾将会愈演愈烈,他们要的可不仅仅是解盐的开采权,他们真正要的是那张龙椅,咱们得推波助澜,让解盐的开采权落到最成不了气候的七子身上,如此五子及八子便会怀恨在心,进而手足相残。」深邃黑眸进射出寒光,下达指令。
玄腾敬为了坐上皇位,残酷杀害他的亲生爹娘,他要玄腾敬眼睁睁看着兄弟相残的惨事再次发生,而且还是发生在亲生儿子们身上。
此时,杨民义又开口。「少主,属下另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玄勍御俊眉一挑,等杨民义说明。
「山西发生干旱,许多老百姓已无粮可吃,陆续传出有人饿死的灾情,大批灾民携家带眷涌到其它地方谋求生路。」杨民义心情沉重,将收到的消息如实禀报。
玄勍御眉心一拧,转头问:「铁伯,朝廷可有下令让官员开仓赈粮?」
铁刀山摇头。「尚未听闻。」
文富也摇头。「属下也没有收到这项消息。」
「所以要嘛是这消息被地方官员压下,要嘛朝廷认为只是小事一桩,不他一提,不管朝廷接下来将作何打算,我们都不能对此事视若无睹,铁伯,立即派人采买粮食,救济灾民。」玄勍御刻不容缓作出决定。
「是,少主。」
接下来玄勍御与铁万山、文富和杨民义开始商讨派粮救济灾民的细节,利用此事,他们更可煽动怨声载道的灾民们对朝廷产生反感,让玄腾敬面对内忧外患和儿子们的争斗,陷于水深火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