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墨鱼丸

高悦边等边吃，就在几乎垄断了关东煮大叔的整晚上收入额的时候见到了自己的老大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朋友站在他身边。

“嘿？英雄救美？老大你忙活整个晚上就为了这个？”后面一句是高悦自己的小声嘀咕，因为他发现属于自己的后座已经被这个小小一团，脏兮兮的不知道是小姑娘还是酗子的家伙软趴趴地瘫满了。

没冲出口的调笑不敢再说，苏诫面色不是太友善地问了他一句“吃东西的钱够不够用？”

高悦舔舔嘴角，忙不迭地表示如果钱够的话其实他不介意再来一碗墨鱼丸！

“那你继续吃吧！”苏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铁青色的大团结，十分霸气侧漏地塞到了高悦的衣领子里，对于一个只有在交学费时候才能见到的面值横空出现在自己的身上，高悦已经没有更多的智力思考接下来将要面临被抛弃的现实有多残忍了。

兴致勃勃地朝着自己的小隔断里加满了墨鱼丸，高悦再一转身的功夫，从家里汽修店偷开出来的小摩托已经一骑红尘不知所向了。

“小朋友，还吃么？”大腹便便的老板笑眯眯地捞出来煮的半熟的丸子，瞄了眼尘土暴扬的远方，只等着这位被抛弃的小朋友有志气地来一句“不吃了！”

可是高悦却若有所思地望着苏诫离开的方向好一阵，最里面无声地念叨了两句什么之后，才坚定地说道：“吃！”

苏诫记得高悦的家住在离自己家不算远的小区里面，富人区和平民区隔着一条高速路遥相呼应，就算高悦把整个关东煮吃到破产剩下的钱也够回家打车了。

而他更关心的是要怎么处理怀里面这个迟迟没有醒过来的“妹妹”？

回家是不可能了，父亲要是知道自己今天来过这边免不了又是一轮解释，去医院？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也没办法照顾。

正犹豫着，苏诫感觉到怀中人发出了嘤咛的一声呜咽，低头查看才发现怀里的小人正冷的全身僵硬，一个劲往他怀里面钻，一边钻还一边发出小动物被欺负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呜呜声音。

苏诫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这真的是十三年后把自己逼得死死的商场女强人？怎么柔弱成这个模样了！这叫他还怎么下的去狠心报复？

苏诫心里憋屈，车速也放慢了下来，簌簌的北风因为降下来的车速显得不那么强硬，小人在他怀里发出满意的一声喟叹，心满意足地蜷缩出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天！他苏诫就是欠下了她的！车头一转，一路向南，终于在距离花园路不远的一处商业区发现了一间还在营业的小诊所，连忙把人抱下来，苏韫琛因为温暖源的移动而不太高兴地哼哼两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的竟然是一个陌生人放大版的脸正对着自己的头。

“你……”她勉强地张开嘴，因为哭喊的厉害现在只能发出若有若无地沙哑的一小声，但还是被苏诫注意到了异样，看着怀里小小的一团皱着眉头要哭不哭的模样，再联想到之前她遭遇过的对待，苏诫自嘲地笑一声，沉声说道：“你要是不想冻死在大街上，现在最好不要说废话烦我。”

虽然苏诫现在才十六岁的年纪，声线还没有进化完全成为成年人的那种深沉内敛，可是内心装着二十九岁的总裁身份决定了他说出这话带着不容怀疑不许拒绝的强势。

可怜兮兮的苏韫琛咬着嘴唇，圆溜溜的一对眼睛没有焦点地四处乱瞄，在心里惶恐不安地猜测：抱着自己的这人到底是在救她还是想和那个从不让自己叫他“父亲”的男人一样打算揍她？

她不是第一次被那个男人拳打脚踢了，而且她知道，只要自己晕过去，男人就会停下对自己的恶行，然后只要躺在路上等着下夜班回来的年轻妈妈把她捡回去就好了。

直到苏诫把她粗暴地扔到铺着蓝布格子的诊床上，她还是不敢相信，那个端着一小团白花花的棉花和四五个小罐子的白大褂是来给自己看伤的！

肚子上那层脏兮兮的破衣服被掀起来，赫然惊心的一片青紫色瘀伤让值班的年轻医生心疼地差点摔了紫药水骂娘！轻柔地涂好了药水，简单地摸了摸其他几处受伤的位置，大概确定了被重击的几处都没有伤到内里，这才横着眼睛瞪向了坐在一边昏昏欲睡的一米八少年。

校园伤害的他见过不少了，伤害这么一个小姑娘的可是多没人性的学生啊！

苏诫穿了一声劣质的运动衫，因为长时间的低温倒置手脚冰凉，现在正一副农民揣的姿态坐在墙角，看起来倒和那些校园恶霸有两三分相似。

“喂！你给我站起来！”小医生扯着嗓子冲苏诫吼道，平日里只能拿得动手术刀的手啪打在苏诫的后脑上。不设防的被袭击，苏诫条件反射地扬起胳膊挥过去，十六岁的少年身体已经有些结实的肌肉，怎么都比整日里闷在门诊的小医生有些力气。

于是惩恶扬善的剧情陡转直下，小医生捂着颗鸡蛋放在额头上，哭笑不得地听着苏诫黑着脸解释，“我是在和同学吃完饭回家的路上看到的她，当时那条街没多少路人，总不能看着他躺在那等死吧？”

小医生撇撇嘴嘟囔起来：“哪有人当雷锋还一脸要杀人的表情的啊？进了诊所话都不说把人往这儿一扔，真粗鲁！”

小医生开启了街道医生热心肠模式，止不住地碎碎念，苏诫听得头疼，转移注意力似的把目光投向从进门开始就警惕地眨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圆眼睛盯着他看的苏韫琛。

“怎么？也觉得我是坏人？”苏诫问这话的时候虽说是黑着脸，可是声音中却搀了几分笑意，大概是觉得这个样子的苏韫琛也挺好玩的，不由得伸出食指，有点坏心眼地戳了戳涂了一大片药水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