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御的原因,域名改为dsyq.org/感谢收藏^_^
为期三天的画展转眼已滑过两天时光,水慕卿依然守到傍晚六点才离开展厅,探出身子已瞧见于群枫站在街道对面微笑相望。.
锁好门,她朝他走去。
“群枫学长怎么会有时间到这里来?”
于群枫淡淡一笑,为她开门,“找你有点事,先上车吧。”
略作迟疑,但终究还是微微一笑上了车,随后于群枫入座驾驶位,发动引擎似箭般飞快驶出。
静默地由车子带去该去的地方,水慕卿不是不知道会见到什么人,只是不想再做多余无谓的挣扎,已有太多太多挣扎反抗化成灰,到底也不过是随风而去,果真过眼云烟。
驱车中,于群枫淡淡瞥一眼身旁的人,深觉即使都心知肚明,但如此一味沉默下去实在不好,叹一口气,道:“这么多年来,他为你做了很多事,也许你都不知道。关于若初——其实,宸君很早就已经跟若初联系了……”
水慕卿愕然,剪水清瞳布满震惊。
“在你们离开明约去念大学的时候,宸君就和若初联系了。”
她极缓极缓地侧脸,似乎是因为不相信耳朵听到的,非得眼睛看到才行。
于群枫直视前方,声音过于平静而显得冷清,“他知道你不会接受他的任何帮助,只有找若初把那些衣服、补品,包括生活费送到你身边。只是若初顾及你的感受,一直没有跟你坦白,担心你知道了会拒绝——”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不算宽敞的车厢此刻宛如无边天际,她失神而出的微颤嗓音似在回荡,“为什么?”
如果她早点知道,若初就不用那么辛苦,她就不会错怪了这么多,也许若初就不会走进这样的结局!
于群枫暗暗呼出一口气,竟无语回答,眼角的余光里,他可以看到水慕卿哽咽皱眉的苦楚。静默维持半晌,才停他又道:“他会打击仲盛你肯定也清楚是因为你。其实现在知道也不算迟,等会儿见到了他,你们都把话说清楚,心中的结一直不打开只会一再错过。”
她抬眸望向前方天际,被泪水浸湿的瞳仁愈加晶莹透亮。
车子在距离海边还有三百米的距离停下,由水慕卿一人徒步前往。海边的那幢别墅仿若遗世独立,空阔的四周找不到一丝熟悉的踪影。
她踢掉鞋,一步步向海边走去。
夕阳温暖的辉芒柔软地洒落在海面,大海是那样的温文尔雅。
水慕卿站在礁石上,凉滋滋的海水轻轻抚摸着她的脚丫,洁白的浪花沐浴着夕辉相互追逐,发出“哗啦哗啦”的笑声。
海风凉爽,像一条条小鱼滑过她的洁白的小腿。
顺着夕辉洒落的方向,她回头看身后的脚印——过去的所有都将消失,如这潮水冲刷尽沙滩上的每一个踪迹。
爱而不能得,恨而不能忘。
闭上眼,她仿佛看见了姥姥那张慈祥和蔼的笑脸。
……
“差点忘了把这些给你,走的时候记得带回去。”
“……每一次只要提到尚宸君,你就立刻翻脸!你让我不要等,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甚至连等都没有等,只顾着走自己的路!你扪心问问你自己,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一直让你回去,现在你回去了!但那又怎样?你还是在重蹈覆辙!我是讨厌尚宸君,没错!因为我记恨他怎么可以那么狠心!他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地要你死!可是我更多的是愧疚,你知道吗?是愧疚!如果当年我没有……”
“……可现在的我能够明白,和你一路走来,我清楚我欠你的不仅仅是一个好不容易才有的温暖的家,更是一份青梅竹马的爱情!”
……
“……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我要尝试着原谅你……”
“为什么是你一再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一再地带给我伤害……”
“为什么你要把死亡一次次带来我身边?为什么你永远都体会不到死亡的恐惧?”
他曾经说过的话一再地萦绕耳边……死亡——的恐惧?她是不是一直都不知道“知错而后勇”?
她抬起眼,长长的睫毛掸着金灿灿的光辉微微颤抖。
海水涌动,翻滚出浪花的笑脸。
心里仿佛有什么重重地落了下来,她抬脚,迎着海水翻滚的怀抱走去。海水凉爽,夕辉温暖,越走越深,越深越能体会到幻觉般的美好天堂。
海水拍打着,一寸寸淹没她的膝盖、衣角、胸口的伤疤、脖颈、下巴……
她决然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慕卿!”
尚宸君不顾一切地冲进大海,海水似在同他开玩笑,他越着急,海水越要使力绊住他的步伐,每挪出一步,牵动出巨大的翻滚。
“慕卿!”
前方的她已然完全沉入大海的怀抱,如此眷恋,竟不再浮现。
他发狂地跑向前,海浪再起,猛力地拍打他焦急紧张悲痛万分的俊颜,大颗大颗的水珠滴滴答答重新跌落海水母亲的怀中。
他不管不顾奋力跑向前。
海水突然平静下来,浪花消失不见,空旷的海滩只有他奋力奔跑时牵引的海水翻腾的声响。
前方夕阳把一半的身体沉入海平面,残留的光芒更加金黄耀眼,在微微波动的涟漪中顽皮跳跃。
不!不应该是这样!他费尽毕生心机,布下天罗地网把她引到这来不是要看她沉入大海!
忽地,一声响亮的海浪翻滚响起来!
水慕卿从湛蓝的海水里钻了出来!
尚宸君猛然驻足,愕然地望着眼前的湿漉漉的背影。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四周光芒照亮她身上的水花,晶莹剔透。
他奋不顾身地在海水里跑向她。
惊惧、痛苦、悲伤、喜悦如一层层的海水在他的体内滚动冲刷着,他大力地将她扭转过来,紧紧拥入怀中。
“我以为,我以为你又要离我而去了!我以为我真的要永远失去你了!”他紧紧地拥着她潮湿冰冷的身体,急切不安地在她耳边说。
她靠在他的肩上,水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在他湿淋淋的衣服上。双手似有意识地攀上他的背,她的笑声渗着浓郁的苦涩,“我知道了,我终于体会到了。”
尚宸君怔愕地僵住了身体。
她闭上眼,湿淋淋的头靠紧他的,“原来那是一种全身每一寸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攫住的窒息感,好像心脏被一只手死死握住,意图阻止它跳动,越想挣扎,越痛苦越疼。”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海水还在缓缓翻腾着冰冷的浪花,一波一波拍打着相拥的他们,一波一波冲冷了尚宸君着急心疼的火焰。
他握住她的肩膀,轻轻从自己怀里推出。
“你全身都湿了,回去冲个澡换衣服,不要着凉了。”水滴还在不停地顺着他雕塑般的轮廓滑落,像一颗颗断线的泪珠。
他不再作声,牵着她的手不再回头往岸边走。
她一出生就闯入他的生命,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心里属于她的思量从一棵破土而出的小芽日渐长大,牢牢地盘踞在他的心头,肆意地蔓延成长。
至今都无法知晓,这份思量究竟何时种下,待他的心会因它的扩长而疼痛时,它已长得枝丫嫩绿。
思念如死亡,越想挣扎逃脱,越痛苦越疼。
渴望相拥,惧怕伤害,然后暗自挣扎。
当她终于在三年后出现,他问自己,还恨她吗?回答是确切无疑的恨,恨她竟然独自逃离躲避了整整三年。.
原来,他对她的执念在三年后仍然如此强烈。
可是她的自私,以自我为中心的固执,究竟何时能够为他留一两分的空隙?她依然自我地按照自我的喜好认知生活,鲜少与他说话。他知道那是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他,他可以耐心地等,三年都等过来了,她已近在咫尺,还有什么等不了?
还有什么等不了?还有什么不能等?但他没想到一等竟又是一个整整八年。
父亲的突然辞世带来的痛,他知道她承受的不比他少,他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再次上演。
八年来,回忆时他总会想,如果当时能够冷静一点,理智一点,不那么愤怒,不那么在乎,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
可惜往事不可追,没有如果,更没有后悔。
漫长的八年,他只有让自己不停地忙碌再忙碌,才能不去想她,不去追寻过往。金钱、权利、事业、名誉……这些几乎每一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他都拥有了,身边不乏美丽名媛的追捧示好,可他的心角仍空缺着一块。
但她仍淡漠清冷地过活,他给她的关怀她不去触碰,视而不见,一刀一刀冰冷残忍地凌迟他的自尊。
他是男人,他应该宽容,他不断地用这样的话暗示自己。然后他请岑若初帮忙,迂回地将力所能及的关怀送到她身边。她欣然接受,因为她竟认为那些与他无所关联!
每一次远远看着依然固我的她,他都拼命地劝诫自己要忍耐,再忍耐,不能过去直接把她掐死!
他恨,真的恨,从恨她的自私到恨自己一时的绝情,然后恨她一尘不变的自我性格,再恨自己……
不知是在某时某刻,他下定决心,必要招她回来,要她求他,然后他刁难让她懂得珍惜,最后紧紧握住她不再放手,所以明知她再苦再难再无辜,他可以无视。
偏偏熬不过偏执的心。
突遭绑架害得她差一点永远地离开了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像扯线的木偶弹起又落下,他猛然感知失去她是多么可怕的事。上天眷恋,她回来了。可那又如何?哪怕她说出“他不会伤害我”这样的话,她依然故我,如何都改变不了分毫。
于是他通过于群枫告诉了她一切。
现在,她回来了,却一步一步走进大海深处。
他就站在她身后,定定凝视着她瘦弱的背影一点点远离他。他猜想她不过在玩闹,当她即将完全沉入海里时,那颗为她狂跳不止的心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奔向前。
海水的每一步牵绊,仿佛在鼓动着胸腔内的心脏鲜血淋漓地跳出。
而她竟然是为了体会“死亡”?
她的到来,究竟是因知晓后,怀存着对他的半丝怜悯、同情,或是依然只为自己能够明白死亡的感觉?
海水刺骨的凉也比不上她的冷漠,他压制着满腔怒火带她走出海水。每走一步,海水的冰冷减少一寸,他用尽全身意志阻拦自己想要拥紧她的冲动。
尚宸君坐在暗不见光的大厅沙发里,潮濡的衣服染湿了所触碰到每一寸地方,发里的水已干涸,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刻都要冷静清醒。
钢琴后方的墙上,时钟已经行走到了八点二十。
她竟然花了近两小时的时间来犹豫、徘徊。
二十分钟后,水慕卿穿戴整齐走出浴室,长时间的待在浴室里,她的发已没有刚洗好时的湿漉。
黑暗中,她环视四周。
月光下海水的蓝透过隔着薄纱窗帘的落地窗映入房间洁白的墙壁,梦幻一般的光影。洁白的旋转楼梯、扶栏,黑色的钢琴,红色的圆形舞蹈地毯……这是小时候她闹着爸爸设计的梦想家园。
沙发里,那个身影散发着寒冷如冰的气息;黑暗中,他好似一只伤痕累累的困兽,困在自己的执念里。
双手交叠时无意碰触到干净温暖的衣袖,恍然,他已经为她布置好一切,可为什么心还如同漂浮在外太空,畏惧着再给他带来伤害,始终无法确定着落。
缓缓走到独坐沙发旁入座,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尚宸君亦沉默不语,两人如同冰雕默坐。
如果还不能肯定,就先分离吧,等到确定不会再伤害到他时再作出最后的抉择。
既然无话可说,就离开吧。
暗暗沉下一口气,她霍然起身,不想还未迈出脚步已被尚宸君拽回沙发内。
他欺身靠近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忽而冰冷忽而炽热,宛如海水飘荡的光影中缭绕的冷暖无常,他比遥远星辰还寒冷的眸中似乎荡漾着微微的受伤、悲愤、思念,胸口那颗冷静的心又力狂热地跳动起来。
毫无预兆地,他的唇印了下来,黑暗中海月光影椅着暧昧,挣脱了理智的捆绑,整颗心带着鲜血淋淋的伤痕狂跳不已。
她粉/嫩的唇瓣因他的急切狂烈而破损,嘴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抬起那只没被他紧握的手推向他的胸口,湿濡的冰冷传入掌心,她惊愕地张大了眼。
暂时逃离他热烈的吻,她低呼,“你衣服是湿的,怎么不换……”未完的话被他堵在了嘴里。
他松开她的胳膊,褪去潮湿的衣服。
她惊恐地无法呼吸,奋力挣扎着,得以自由的双手使劲了全部力气推向他。
他跌坐在桌上,仍在激烈喘息,静看着对面沙发里惊恐的她,眼神里充满了受伤。衬衣的纽扣已解开一半,性感的胸膛因暂时无法平息的呼吸心跳而上下起伏。
她坐直了身体,混乱无边的思绪一时之间还无法思考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能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坐在桌面的他骤然起身,再次欺近她,然而双手竟紧箍住她修长的颈子。
一时之间,她无法呼吸。
力道由深及浅,他以额抵着她眉头紧蹙的额,哑声问:“为什么来这里?”
他让于群枫带她到这来,可她是否明白他的心?她究竟为什么而来?
“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他的掌心无比炙热,颤抖着松开了她的脖子,紧握住她的双肩。
承接着他热切受伤的目光,心口微微作痛,她竟无法知晓自己为何而来。还在畏惧他的恨,更加惧怕自己再次带给他伤害,她是他命中一道道劫难,她真的怕。
“快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来?”抵着她的额头用力摩挲,他迫切地想听到她的答案。
“群枫说那些东西其实是你托若初带给我的,你之所以抢仲盛的生意其实是想逼他……”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极力压抑着胸腔里的火焰,他痛苦闭上眼,“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来?”
他的神情让她心痛,却不知什么答案才是他想要的,亦或是她根本还不明白自己的心。
“宸君,我怕……我真的怕。”因压抑痛苦而颤抖的声音无意识地泄露了心底的声音,她垂下睫,“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他睁开眼紧紧凝视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可是我怕,我真的怕……似乎每一次只要我靠近你,总会带给你伤害,我不能再伤害你……”
强迫自己不去在乎她的无助和泪水,他抵着她的额头未离开一分一毫,固执地要她回答,“我只想听你的答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乖,告诉我,为什么来?”语气像儿时每一次的诱哄。
她苦痛地闭上眼,任泪水滑落,双手抬起抚上他的背,“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压抑着心中的无比狂喜,他想要她说更多,“还有呢?”
她睁开眼,盈着泪水凝视他的热烈期待的双眸,“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真的,一直都在我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深到一触碰就会痛不堪言。
心满意足地,他弯起唇,阖上眼,似在细细回味,双掌间的力度渐渐散去,而后他闭着眼,耐心地一寸一寸吻去她眼角脸庞的泪,一点点的温柔逐渐安抚了她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心。
像是想要寻找更多的温暖和依靠,让自己能够安心休息,她攀在他后背的双臂缓缓收拢。
他温柔地吻向她的唇,刚才因为他的狂切而受损的唇瓣血迹未褪,他极尽温柔地吻去她的伤痛不安。
她闭着眼,将这份深藏了二十多年的爱意抱在怀中,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炙热如火源,他的全力压抑。
然而当他的唇沿着脸颊而下时,这个抑制中的吻再无法柔和下去,体内燃烧的火焰以燎原之势横扫他整副身躯,燥热不安,他猛噬她的耳后肌肤。
她猛地睁开眼!
似有一滩滩鲜血从黑暗中冒了出来,粘糊糊地从额头流下,爬满了她的脸!那种从头部腹部一起蔓延的痛顿时侵袭脑海!
“不要——”
从恐惧中挣脱出来,她奋力地把他推了出去!她无意识地把双腿曲起,蜷缩在沙发里。她的眼神涣散空茫,透亮的泪水铮铮跌出眼眶,爬上她刷白的脸庞。
“慕卿……”尚宸君蹙眉焦急地靠近他,抬手欲为她拭去泪痕,但不等他抚触到她的皮肤,她已瑟缩地更加紧蜷起来。
一阵欲裂的头痛袭来,她用力地闭起双眼。
似乎觉察到她的异样,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直到她神情里的莫名痛苦完全消退,他才挨着她身边在坐下。手臂小心翼翼地搭在她的肩上,见她并无太大反应,才缓缓绕过她的背,揽住她的肩靠向他,轻和有规律地拍着她的肩。
海水清脆的拍打声和着月光悄默的流转齐齐淌进谐静的房间。
不知不觉中,她悄然进入梦乡。
他小心翼翼扶着她,弯身将她抱起,送她回房间休息。
睡梦中的她眉头微微蹙着,虽然不再如以前在噩梦中挣扎,但睡容仍是不安。他坐在她床边,手指在她的眉间轻轻摩挲。
天空出现第一道明媚,照亮了沉睡的海水。
仿佛遁入一场无边无际的游翔,耳边有清风吹拂,身上有暖阳照耀,四周鸟儿啁啾。前方是一座幽美的小岛,模糊不清的身影在岛边挥尽全力地朝她招手,缓缓地,她缓缓地降落。
睫毛微颤着睁开眼,一室明朗。静谧的房内有轻轻的呼吸声,水慕卿循声看去,尚宸君就在她的身边半躺在床上,靠着床头闭着眼。仿佛回到了从前,不知是从哪刻始,他认识到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同她不分彼此的玩闹、熟睡,可无法拒绝她的哀讨,只好像现在这样子半躺在她身边哄她陪她。
水慕卿定了定神,窗外响起一阵浪花拍打的声响,意识渐渐明晰。
轻悄无息地起身,她没有惊动他。厨房里食材应有具有,仿若这里时刻有人住着。
水慕卿熬了粥,自己吃过后,将洗净的苹果放在粥旁,等会儿他醒来看见就能明白。随后她提起沙发里的包,拉开门时微微顿了顿,一抹小鞋坏得意的笑迎着明媚的阳光绽放唇边,深呼吸一口气,她抬脚迈出,关门时手上力度极速加大,“嘭——”响亮一声,她急忙捂住嘴巴忍下想大笑的冲动跑离了海滩。
睡梦中的人被猛烈关门声扰醒,发现她不在时,心头骤然一紧,看着厨房里温热的粥和赤红的苹果,莫名的担忧涌上心头。
那晚,她为他蒸了冰糖雪梨离开再没有回来。
这该死的女人,她竟敢、竟然再一次以类同的方式离开!
然而当尚宸君发现挂在大门后的备用钥匙消失无影后,阴霾瞬间被欣喜扫荡一空。
******
水慕卿前往香港参加为期一周的珠宝展,但因需与同行交流,时间一拖再拖。期间,接到从明约打来的电话,以“非卿不娶”的名义向她邀图稿。
唯一和Only One合并而成的“非卿不娶”因双方公司的高度配合,加之有斯威夫特提供的服务,一周的时间进程飞速,新的管理人员已完全确定。潘宁担任董事长一职,原Only One的总经理高志泽仍出任总经理一职。所有与唯一或Only One有关的产品都全部召回重新改造,“非卿不娶”正式创立的那天,晨暮总裁尚宸君和仲扬盛世总裁仲善翔均出席了仪式。
“非卿不娶”推出的第一批商品就是水慕卿参加昆比甄选的作品。
震惊整个珠宝业的合并案总算落定,渐入尾声,各大媒体的注意力全转移到明约最年轻的的钻石王老五仲善翔的婚事上。
成立仪式上,有记者发问,“仲总裁,请问您的未婚妻什么时候才能跟大家见面?”
“订婚时宴请的嘉宾是否都已列好名单?”
“据说这个订婚晚宴极尽奢华,请问真正结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仲总裁能不能说一说跟未婚妻的恋爱史?”
……
然而无论记者如何追问,仲善翔始终笑而不语,仪式结束后,由专人护着离开了现场。
盛大而隆重的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喧闹繁华之上,没人会留意身后寂静的一角,曾是最德高望重的珠宝品牌“唯一”总经理的李瑾毅。
他站在人潮之外,神态静默地观望这一切,再与他没有任何联系的一切。苦涩地牵出一缕笑意,他继续前行,驱车去探望蓝嘉。
剪成短发的蓝嘉不施粉黛,褐瞳清浅如秋水,静静坐在他对面,隔着玻璃与他微笑相望。
他们彼此互相笑着看着对方,只是看着,地老天荒似地,要把对方刻进自己的心里。
******
这晚忙完了所有事务回到仲宅,不意从医院见过就不再露面的尹宛若竟然就在正厅,得体微笑着与仲父仲母聊天。
仲妈妈看到儿子回来,急忙招手,“善翔,快来!今天我和你爸爸去给你们看订婚礼服,敲遇到了尹小姐,现在正说到你们高中的事情呢!你也别整天忙集团的事,过来聊一聊,权当放松。”
妈妈是打心底喜欢宛若吧?仲善翔弯起唇弧,把西服外套交给玲嫂后到沙发处,很自然地挨着尹宛若坐下。
突来的靠近让尹宛若又怔又愕,局促地扬了扬唇角,只当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抱歉,宛若,一直在忙公务,没能抽出时间来跟你碰个面。不过现在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有关订婚的事,我会和你一起安排。”
尹宛若只是轻巧点头,“好。”
眼看着局面陷入沉寂,仲弋阳暗自叹息一气,道:“等订婚之后,宛若还是到公司来工作吧。你的能力向来不错,到公司来也有助于公司的发展。”
仲妈妈不满地瞪他一眼,“现在谈婚事,不谈公务!不要动不动就牵扯到工作,多乏味?是吧,宛若?”
她仍是微笑着点头,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改天再来拜访二老。”心底不禁苦涩起来,这样的说辞哪里有即将成为一家人的感觉?
仲妈妈欲阻拦,仲善翔却已起身,“我送你。”
微微怔忪之下,尹宛若淡然莞尔,礼貌地与二老道别后,由仲善翔送到门口便不再麻烦他。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走没事的。”
这才留意到停在花园前的那辆车,仲善翔讶然问:“那车是你的?”
“是。”掩下心中翻滚的苦涩与无奈,她僵硬地微笑,“是姐姐在自首之前到店里订下的,直到三天前我才知道她还做了这么一件事。”
似乎蓝嘉是一道不宜揭开的伤疤,一旦触碰便会鲜血淋漓不忍直视,话题一挑开,两人都无下文可接。
果然是这样啊。尹宛若默笑,再不发一语向车子走去。
“宛若!”仲善翔忽然追上来,却是站得十分僵硬,“对不起。”
“不,别这么说,你没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的。”明知是一衬诞的婚姻,是一个交换的条件,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目送尹宛若离去的车子,仲善翔不禁问自己,都放下了吗?真的都放下了吗?可为什么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她,是对这抽姻还无法完全接受罢?
水慕卿,她该从香港回来了罢?真够狠心的,竟然从出院到现在都不再联系,可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荒诞的局面,又凭什么要求作为受害者的她直面?
进到屋里来,只有仲弋阳还留在楼下,似乎专门等他。
“今晚我们谈一谈吧。”仲弋阳叫住儿子上楼的步伐,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坐下,“这件事一直搁在心里不说只会更难受,眼看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总这样下去不行。”
仲善翔抬眼看楼上的房门,确定母亲已在房间且房门紧闭才踱步过去,却选择坐在了独座沙发里。
这道坎儿果然短时内无法迈过,仲弋阳唇角微涩,垂下眼睑轻声道:“仁辉启程去瑞士的那天,我去机场送他了,他说公司上下都反映整改之后效果不错,无论是上级对下级还是下级对上级的沟通都比之前的效率高出很多。你确实有自己的管理方法,我还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孩子。”
“我一直都是你的儿子。”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仲弋阳怔愕,静默片刻,终于不再迂回,“所以,为了我这个爸爸,你才甘愿放弃追求多年的感情,接受这抽姻,是不是?”
“我只是不想让唯一声名狼藉,更不愿意看到仲扬盛世背上任何罪名。”
“那么这抽姻呢?你不是一直都只想要水慕卿吗?”
缓缓闭上眼,眼里的温热却在不啻冷笑时溢出,染湿了睫毛,“人总得学会妥协,不是吗?”不学会妥协,肩上如何扛得住重担?总是要放下才能再挑起。
仲弋阳终于看向他,灯影下看似坚强的身形,“如果你不愿意接受这抽姻,可以拒绝,我……”
“既然已经结束了,就按照后续的安排走吧。”
“善翔……”
“妈妈很喜欢她,是不是?”
“……是,虽然你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得出来,确实喜欢这个女孩。”
既然喜欢,那就更好,至少她对水慕卿从来都没有打心底喜欢过。仲善翔微抿唇角,声线轻似微风,“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可现在她为此失去了一个姐姐,我们答应给她的都应该给足。”说完,他起身要上楼。
迈步至楼梯处,第一级台阶还未踩稳,身后已传来仲弋阳低沉却诚恳的嗓音,“那么水慕卿呢?这是你的婚姻,一辈子的婚姻,娶一个你不爱的人,接下来的日子你真的可以过好吗?”
多日沉积的责备与埋怨顷刻从胸腔最低处挣脱蹦出,仲善翔愤愤转身,柔和目光难掩伤痛地望向父亲,“当你决定绑架水慕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你现在跟我说婚姻,说娶一个不爱的人,问我会不会过得好?你知道我认定的人是水慕卿,你怎么做到的?你找人绑架她的时候,究竟有没有考虑到我?如果我知道了,我会是什么感受,你考虑过吗?”
“你考虑过吗?”
最后这句轻得仿佛不存在,似寒烟升起袅袅腾空而去,而柔和的目光再无法维持,满布伤心与悲痛,恍如被什么东西狠狠击碎再也扛不住。
“对不起……”
“没用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都迟了。”
仲弋阳坚定地站起身,“我可以明天就去自首……”
“那又有什么意义?”压抑怒吼又立刻忍下来,只为不让楼上的母亲听到,但嗓音忍不住哽咽起来,“既然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就这样吧,多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他转身上楼。
“善翔!”
“就这样吧!”
“爸爸没有想过要伤害她!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是意外!”沉悲的焦急解释绊住仲善翔的脚步,停在了楼梯上,“我只是想用她来威胁尚宸君,我不能看着仲盛一天天被他打击遍体鳞伤,如果用水慕卿来威胁他,他肯定会有所收敛。”
“如果他报警呢?”
“他不会!为了水慕卿的安危,他不会报警!”
仲善翔极缓极缓地闭眼,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俊朗沉悲的面颊悄声滑落,唇弧不由得弯出嘲讽苦涩。就是抱着这样赌徒的心态,所以才完全忽略他的存在,他的感受吗?“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和慕卿,注定在你决定绑架她的那一刻,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缘分走到一起。”
如果这就是命,他不得不认。
翌日处理完公司事务,仲善翔提前回家,按照日程安排,订婚礼服已经送到了仲宅,此刻尹宛若应在试穿。
门才推开一条缝,已听到屋内母亲连连称赞声。
“真是太美了!这礼服与人相互辉映,礼服美,人更美!快,造型师给看看,还有没有哪儿需要改一改?你看这腰部的地方是不是还得再收一收?宛若太瘦,腰这块再收紧一点好像更能衬托出她苗条的身材。”
“伯母……”尹宛若有些不好意思。
造型师乐呵呵道:“仲夫人说的是,确实可以再收紧一点,否则尹小姐这么好的身材就被埋没了。”
“你看,造型师都这么说,可不是只有我一人称赞你!”仲妈妈笑说,转眼瞥见仲善翔就在门口,急忙招手道,“善翔回来了?!快来看看,宛若穿这身礼服漂不漂亮?”
说罢,仲妈妈往一旁挪了挪,好让他能更全面地看清试装的尹宛若。
刘海拨到了左边,敲遮住了额头上的那个因撞在桌角而留下的伤痕,露出了迷人的脖颈。妆容很淡,仅是刷了一层睫毛膏,然而一双褐色瞳仁更加显得水灵纯净。唇上涂着一层水润的粉红唇彩,轻轻浅浅的,与白皙细腻的肤色相得益彰。甚至没有戴耳环和项链,因为那一身蓝青色晚礼服无须那些装饰的多余点缀。
礼服贴身敲修饰出优美的曲线,胸前点缀着的耀眼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繁花积累成宽的肩带与胸前的钻石条纹相连接,花蕊中点缀颗颗宝石;迈步的时候带动裙摆摇曳,宛如清风拂过葱郁青草。
灵动迷人,神似月光仙子。
但尹宛若始终低着头,半垂着睫毛,似无所适从。
仲善翔微微笑开,缓慢走来,却是真心称赞一句,“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可就是神态中往日有的欢乐似乎不见了。
她却拘谨低声道:“谢谢。”
“傻孩子,说什么谢谢?”仲妈妈上前握住她的手,“就快要成一家人了,说谢谢太见外。”
“伯母……”
“唉,还叫伯母呢?等婚一订了,就该改口叫我妈了。”
本是羞涩的笑却不意夹杂些尴尬,仲善翔收起视线,对造型师道:“把我的服装也拿来吧,我去试一试。”
造型师取来衣服给他,他冲尹宛若淡淡一笑,进屋去换。
尹宛若低下头时,仲妈妈再次轻拍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