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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尚在医院的尹宛若被雨声吵醒,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在帮忙办理好出院各项手续后,林映真已经回去,而蓝嘉从离开后就再没有出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她强制自己努力睡觉。
雨水不知从何时开始猛地加速坠落,砰砰地砸在玻璃窗上,这时尹宛若睡得非常沉,丝毫不受影响。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个纤瘦的身影带着湿漉漉的气息缓慢踱步,静静地立在床畔。漆黑的夜侵吞白色的病房,无边黑暗里看不清她是什么神色,一道闪电忽而劈过,霎时照亮了床边的身影,亦照亮了挂在脸庞的泪。
她想伸出手去最后为她顺一顺落在脸颊的发线,因不住颤抖而停在半空。
缓慢而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她闭眼,两行清泪再度滑落。
当她从卧室走到厨房,看到妹妹倒地侧脸浸泡在血里,双眼却瞪得圆圆地看着她时,那一刹,她的心脏如同被那把划破她手腕的刀狠狠刺透,她睁圆的眼黯淡无光却仿佛在大声地指控,斥责她的冷血无情和离谱的错,好像在说“都是你!都是你害得!”在她无力双膝跪地的那一刹,泪水吧嗒吧嗒滴落,混入了她的血液中,她彻底地意识到失去妹妹于她而言是多么巨大的恐惧!
而她醒来之后,不理不睬,对她的关心视而不见,如此冷漠的态度不是惩罚的宣判是什么?差一丝就要失去妹妹的惊怖后怕还在她的身体回荡,似经久不息地盘旋着。
既然如此,就让她来承担一切吧。
早在米兰,尚宸君找来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意识到已是无路可退。
一步错,步步错,终是满盘皆落索。
默默转身,闭门而去。
门口传来“喀嚓”的关门声,雨落惊不醒的尹宛若疲倦地睁开眼,微微起身努力瞻望是什么动静,困意袭来,手肘不支,她重新躺下缩回被子,再度潜入睡眠时她嘴中无意识地轻轻嘟囔,“姐,是你吗?”
门外一片死寂。
出院这日早早就醒来,若不是地上斑驳水迹还未消退,尹宛若如何都不知道半夜竟然下过雨。她没有等任何人来接,提着那包早已收拾好的行礼独自离去。
一路上望着在新的一天又投入繁忙的明约市,不知为何,空荡荡的心忽地沉重起来,仿似一直一直往下坠,在无底的深渊永不到尽头。
当出租车在岭秀公寓入口停下时,心中不知是苦是涩。
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是无处可去,还是放不下她,放不下这份姐妹情?
她自嘲地弯了弯唇,掏出钥匙打开门,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静寂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找过每一间房,蓝嘉的行李箱仍在却不见她的身影,空茫地坐进沙发,风从未闭紧的窗子灌入让她不禁冷颤。
起身关闭窗子,身后电话已铃声大作。心中大喜,她飞快地跑上前接听——只有蓝嘉会打到家里的电话。
“你在哪?”
那边长时间的沉默。
心好像悬在了半空,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唤,“姐,是你吗?我今天出院了,你现在在哪?”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彼端传来深沉的呼吸声,似笑似泣,“是我……是我。宛若,是我!是姐姐。”
“你在哪?我出院了,回到家来都没有看到你。”
“对不起,姐已经走了,等不及看你出院了。”大雨洗过的街道十分整洁,蓄积在街边的水能清晰地反映出她的身影,连颊边的泪痕都全数照映。
“你去哪了?”
对面的警局是泪眼模糊的视线中唯一的清晰,她咽下哽咽,努力地牵高唇角,“姐姐到一个相对安静,不会再因为机会不择手段的地方去。”
“姐……”突然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袭来,和听筒里彼端的冷风一样呼啸而过,尹宛若颤抖着双唇夺门而出,“姐你到底在哪?你不要做傻事!”
“你知道姐向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又怎么会做傻事呢?”
“那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那边又是一片沉寂。
跑上街道四处张望,哪怕望到了地的尽头还是望不到她的身影,泪水焦急洒落,她哭泣着蹲下身,像父母离异的那年,她午觉醒来不见姐姐的影子,也曾这般发疯似地冲上街头四处搜寻却搜寻不到。
“姐,你在哪?你去哪了?”
车水马龙的街道,她没听到彼端那声颤抖的呼吸,耳内只收进蓝嘉轻快的声音。
“宛若,你住院的这段时间,我跟水慕卿聊了很多,才发现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作为姐姐,我真是失败,竟然从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原来她是那么那么地喜欢一个名叫仲善翔的男子。而我,这个失败的姐姐,从来只会要求你为我牺牲,只会把你的让步妥协当成理所应当,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为你考虑过。”
她已泪流满面,却还强露出微笑的唇弧,忍不住想哭出声时以含泪的笑声代替。
“原来真的要到失去时才懂得珍惜的可贵。你知道吗?直到看到你生无所恋割破手腕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错得多么离谱。宛若,你是姐姐的骄傲。做坏事就像传染病一样,会由受害的人有意无意地传染给别人,可你没有被我感染,依然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姐姐没有能力为你做别的,就让我以这样的方式为你争取你所想要的。”
蹲在地上的尹宛若泪流满面,怔然面孔终于浮现惊诧,“你要做什么?姐你要做什么?”
捂着鼻口不让哭声溢出,移开了手机不去听会让她不忍心的哭声,直到缓和下情绪,她才再听手机,开口时已恢复到往常的淡定与坚决。
“宛若你听着,明天一早去仲盛总部找仲善翔的父亲,他会为你安排好和仲善翔的婚事。不要问为什么,只要去找他,让他按照跟我说的做出安排……”
猛然间,一股强大直觉撑起尹宛若蹲曲的身体,牵引着她向直觉所指引的地方飞快跑去。
“仲善翔已经知道他会和你结婚了,但是一旦仲弋阳反悔没有为你们安排婚事,你就去找尚宸君,拜托他一定来看看我,可是你不要来,千万不要来!只要让尚宸君来就好了,记住了吗?如果仲弋阳没有为你安排婚事,就让尚宸君来看我!宛若,当做是姐姐对你最后的请求,求你为我保留作为姐姐最后的尊严。”
尹宛若越跑越快,泪水疯狂流淌而出随风如刀划过脸颊两侧,喉咙哽咽得无法言语。
四周高楼大厦被雨水冲洗而过,洁净而立,却更似才哭过的脸庞,泪迹斑斑。
“宛若,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姐姐?”
奔跑的步伐渐渐放缓了下来,被酸楚挡住的喉咙在艰难的呜咽里终于挤出那个字眼,随后她听到姐姐喜极而泣的声音,仅一声。
“宛若,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别忘了,我是姐姐,我是姐姐宛如,别忘了……”
“姐——”
挂断耳边尹宛若的嘶喊,她紧紧闭眼沉下胸口杂乱的气,再无牵挂地向对面的警局走去。在经过那只垃圾箱时,她轻轻抬手,紧握在掌心铃声大作震动不已的手机被扔了进去。那些放不下的执念亦在此刻一帧帧浮现脑海,随后全都扔下。
跑到喉咙沙哑,泪痕枯竭,终于站在了空荡荡的警局门前,尹宛若脸色苍白,泪水流尽的褐瞳黯淡无光。一人静静地站了很久,她才无力迟缓地提起握有电话的右手,颤抖着按下那个谙熟于心的号码。
空敞的街上隐约飘来那个熟悉的铃声,她屏佐吸竖起耳朵,凝神四处寻找。铃声熄了又拨打,直到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感觉近在咫尺时,她才发现了那只垃圾箱。
铃声还在飘荡,当终于把那只手机握在掌心时,泪水再次决堤,她迷茫地看向警局,知道她想见的人就在里面,却要为她保留最后的尊严,再也见不到。
******
来到医院得知尹宛若早已离去的消息,思及昨晚的新闻,水慕卿思忖之下决定此时暂不联系,眼下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前往警局,与自首的那人当面对质,问清原因。
岑妈妈不放心她的身体健康,一路相随。
当车子在离警局最近的一个路口因红灯停下时,岑妈妈忽而惊呼,“慕卿!那不是宛若吗?她怎么会在那?”
侧脸看去,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边,尹宛若半垂着头,齐脖颈的黑发别在耳后,另一侧因风飞扬。.行人匆匆经过身旁,偶有相撞,她仍是低头漫步,连他人的忙碌道歉似都充耳不闻。
水慕卿蹙眉,转眼间,红灯转绿,后方的车子相继鸣喇叭催促。
“先走吧,等会儿再联系她。”
她默然点头,继续前行,然而视线久久注视着在后视镜中渐行渐远的单薄背影。
夜雨洗过的空气湿濡润人,凉风拂在脸上仅有淡淡的冰凉。
在岑妈妈的陪同下迈进警局,不意一个转身便瞧见了那一抹纤细的身影。
水慕卿怔在了原地。
仅一眼,蓝嘉已匆匆低下头去,竟急步走在了警察前,往原计划的方向躲去。
“蓝嘉……”水慕卿快步跟去,“你……在这做什么?”
虽已背对她驻足,蓝嘉却是纹丝不动。
“水小姐,”任信礼貌彬彬踱步至她身旁,“蓝小姐是来自首的。”
自首?水慕卿不解地看向任信。
恰在此时,从里面飞来一个狂傲的笑声,紧接着高皇季的身影已映入眼帘,身后跟着绑架她却尽力处处待她好的那人。
“咦?水小姐怎么也在这?”
她淡淡一笑,“高总不也在这吗?”
“哈哈,倒也是。连我这与此案无关的人都在这,水小姐是受害者更有理由到此来。不过,水小姐,这次你可真要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只怕水小姐这个绑架案至此都无法水落石出。”
水慕卿无意与他耍嘴皮功夫,径自问身旁的任信,“任警官,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料在任信回答前,高皇季已款款踱来,狭长的眸眼里光芒狡黠依旧,“水小姐问的怎么回事——是指蓝嘉怎么会在这,这个人为什么会跟我出来,还是——为什么我会在这?水小姐可别忘了,当初是你亲自指控我的!”
“抱歉,高总。”当时一心急于解脱那人的罪名,再者他不适时宜的出现确实误导了她,“任警官——”
“我是来自首的!”一直沉默背对众人而立的蓝嘉倏然高声道,随后不紧不慢地转身,褐瞳内星光闪闪,似得意至极,又似无奈至极,更似绝望至极,“水慕卿,是我指使他们绑架了你,但是我没有让他们伤害你,后面的事情只是意外,抱歉。”
水慕卿全然怔愕, 身后的岑妈妈亦万分不解地皱起眉。
其余的人似乎都明了于心,默契沉默并不插话。
看在眼里知在心底,蓝嘉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欣慰也好,苦涩也罢,总算没有搅浑她的计划,“水慕卿,我现在已经来自首了,希望你能看在我主动认错的面上,也看在宛若的面上,留我最后一条生路,不要再追究下去。一切的一切,就让它到此为止罢!”
“蓝嘉——”
“就当我求你!求你放我一条生路,让我今后刑满出去还能活得自在一点,一切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蓝嘉完全不让她有机会说话,似是她的一句话一个字都极有可能戳破她脆弱如泡沫的生命,让她的牺牲付诸东流终落空。
晴朗的光辉穿窗而入,宛如一抹纱缎恍惚过蓝嘉的眼神,轻纱拂掠,褐瞳眼波顿生涟漪,辉芒映照下似粼粼波光,含着绝世的哀求苦苦相望。时下,全明了于心,水慕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身向岑妈妈走去。
才到警局门口,高皇季已快步追了出来。
他的恶劣行径已是路人皆知,岑妈妈下意识地护住水慕卿,不让他接近分毫。
高皇季微怔,无奈笑意浮现眼角,“岑夫人对我的态度跟当初岑小姐真是如出一辙,可惜今天我来并不仅仅只代表我个人。水小姐,我来是受尚总裁的委托。”从水慕卿略微淡然的神情中读出松懈,高皇季靠近一步,而岑妈妈亦没有阻拦,“慕卿——”
时隔数月,他再度这般唤她,仍让她轻易怔忪。
“其实我之所以能找到绑架你的另一个人,全是尚总裁指引。看得出你在他心中分量不轻,当然——”他倏地轻哂,叹一丝无奈,“仲少,不,现在应该是仲总裁了,他对你也确实用情至深,我实在佩服这二位青年才俊。”
水慕卿不自然地侧脸,避开他含笑的眸光,轻启双唇道:“总之还得多谢高总的帮助,另外,当时仅凭猜测就指控高总,实在抱歉。”
“还好现在都水落石出了,你不必往心里去。”
水落石出?心中蓦地漾起丝丝涩意,然而时过境迁,对错无答案,春风笑过,三千赤壁都成过去,何况这一早有定论的案件。
“高总,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高皇季微笑点头,谦逊有礼地比划出请的手势。
时代广场的大屏幕再次成为焦点聚集处。
盗用绑架相结合,两案合并侦破,世事往往出人意料,茶余饭后笑料话题之外,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夜雨洗过的空气清爽透凉,晨风干净而舒适,异常柔和地帮忙拭去脸颊的泪痕。尹宛若坐在时代广场的花坛边,微扬着头看大屏幕上的报道,泪水不住地流了又流。
周围观望的人似是津津乐道。
“真没看出来,贼喊抓贼,长得那么漂亮,却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
“唉,每个圈子都黑暗着呢!为了声名远扬,真是无所不用极其。只是才三年,太便宜她了!”
“你说怎么才三年呢?就算水慕卿不追究也不至于这么短吧?”
“这就不知道了,谁说得清楚?”
“最可怜的还是那个水慕卿,背了黑锅不说,差一点就丢了性命,多可怜。”
……
手中的两只手机响彻不停,引得瞻望的人频频侧目,瞧尹宛若泪流满面,不知这姑娘为何哭得这般伤心,低声讨论后,还是无人前来关怀。
越是繁华的城市,人心越是荒芜。
案件消息报道临近尾声,尹宛若抹去泪痕,接通自己的手机,不等对方说话已斩钉截铁道:“不要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边哽咽半晌,似强忍着崩溃缓慢问:“她之前有没有跟你商量过?”
“商量什么?用她的牺牲来换我的婚礼?还是用你们的婚礼来换我的?李瑾毅,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走到这一步?你怎么不看好她?!”
怒斥低喊惹来一片好奇目光,停留几秒又收回,喧嚣都市事无离奇,一切似早已见怪不怪。
“为什么不陪着她?你怎么忍心看着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么大的困难?她的人生怎么办?她以后的人生要怎么办!”
问他的话更是问自己,像亲手将一柄匕首不断地刺穿心脏,眼睁睁看着鲜血直流,这是对自己最残酷最淋漓的惩罚。
李瑾毅始终默不作声,任由尹宛若宣泄斥责。站在空阔的办公室里,阳光透白晃眼,绿色树叶反射出一道道迷离的光,蛰得人眼角抽痛。猛然间,他紧握手机的手大力摔下,手机跌落在地,屏幕撞得粉碎。
“啊——”所有愤怒与悲痛不留分毫倾泻而出,他倾身挥落办公桌上的所有文件,然而整个人却在文件落地的刹那扑到在桌上,再也直不起身。
她又骗了他!为什么——她又骗了他?在她心里,他似乎永远都排不上第一罢?她似乎永远是爱妹妹胜过爱他罢?这三年来,她总围着妹妹转,多少次忽略与他的约定——她究竟是爱谁?究竟只是自私地爱自己吧?
时代广场的大屏幕,已升为仲扬盛世新一任总裁的仲善翔举办记者见面会,回答关于婚礼、唯一、奢雅锦都等事项的提问。
会场地点就选在离广场不远处的凯悦酒店,现场已布置妥当,各大媒体纷纷执今早才派发出的邀请函入场,静候新一任总裁出现。
尹宛若泪光闪烁的瞳仁疑惑地收缩几寸,他什么时候成为了仲扬盛世的总裁?
现场有记者低声说话,“没想到一早临时发出的邀请函,竟然能引来这么多人!”
“开玩笑,这可是仲扬盛世新一任总裁露面,更何况现在仲善翔可是明约最年轻的钻石王老五,哪家媒体不想挖一点新闻去博几个版面,那样也能兜售而空的!”
凯悦酒店记者见面会幕后,谢易握着手机快速赶来。
“怎么样?”一身黑色西服的仲善翔淡声问。
谢易点头,眼中欣慰之色不由地溢出,“尚宸君点头了,但是有一个要求。”说完,递上一份文件。
接过文件翻开阅读,仲善翔微弯的唇角顿时僵住,镇静紧锁在了柔和瞳孔——这份文件是仲扬盛世递过去给晨暮的原本,唯一的改变是在其中的一页加入了四个遒劲有力的钢笔字——抿了抿唇,总算不是鱼死网破的结局,他坚定地举步向前方的见面会迈去。
准时十点整,几道人影从长桌旁的侧门而入,全场起立。
站在局外看众人为他鼓起如潮掌声,那一刻,含泪的眼再度挥洒如雨。爱恋仿佛从宇宙的尽头历经千辛万苦飘来,当目光触及他镇定甚至略显冷漠的脸的这一刻,原来她已经追寻他追寻了这么久。
灯光交织下长桌洁净明亮,居中而坐的仲善翔简单黑色西服与白色衬衫,第一次亮相公开接受媒体采访,不失正统又不减高贵,衬得他俊美的容颜似雕琢般精致,柔和眸光中平添几许淡定与冷静,浑身上下俊雅冷贵。
放好手中的那份文件,他环视全场,微微一笑。
工作人员随即打开扩音器,一切在三秒之内全然到位。
仲善翔扬声道:“感谢各位来参加这个招待会,今天我主要说两件事,之后会留专门的提问时间。第一件事就是——从昨晚到现在大家一直追问的我和唯一财务部部门副经理的婚礼事件。”
现场有记者插话,“先前一直是水慕卿做主角,仲扬盛世前任总裁也表示愿意与其结下父女缘分,为什么昨晚会突然宣布这样的消息?”
“这位记者,待会儿会留专门的提问时间,请先耐心听我把话说完。”收回冷淡目光,平视前方镜头,继续淡声道,“有关婚礼的事,目前暂定下月十六号举办订婚典礼,地点就在仲家。在这一个多月里,我有另外的事情要处理,这也是我今天要说的第二件事——仲扬盛世旗下的唯一珠宝即将与晨暮旗下的Only One合并。”
此言一出,现场霎时沸腾不已,守在大屏幕下的人更是忍不住惊呼。
坐在花坛边沿的尹宛若惊讶地瞪圆了眼,无意识地站了起来,怔怔地望着屏幕里的一举一动。
从她入院到现在,不过短短不足十日的光景,怎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任由着座下的人惊叹片刻,仲善翔才缓缓解释道:“这个合并案已经得到晨暮总裁尚宸君的同意,然而合并的具体细节、日程安排此时不便多说,希望各位体谅。”
“仲总裁,请问为什么突然两家公司要合并?”有记者高声问。
仲善翔微微垂下睫毛,“合并——当然是为了两个公司都能有更好的发展。”
“有消息透露说,晨暮已在给Jewelry注资的同时就安排其旗下的金融服务公司准备收购唯一,请问是否确有此事?”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收购一说简直子虚乌有,现在很确定,Only One和唯一即将合并。”
“唯一和Only One在这时宣布合并的消息,是否跟刚刚揭露的绑架案有关?毕竟案件的始作俑者蓝嘉是唯一设计部的一员。”
“你只看到了宣布合并,又怎么知道在这之前我们所做的准备和努力?这两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点关系都没有?尹宛若不由得冷冷勾起唇角,眸光碎裂如璃。
“两家公司合并之后是否会形成对整个珠宝行业的巨大威胁?或者这么做是否有垄断的嫌疑?”
仲善翔微讥微诮地弯起唇角,“多谢你的抬举,如果Only One和唯一的合并能够垄断珠宝行业,违背《反垄断法》的事,我们不会做。”
“那么请问仲总裁,合并之后的公司以什么形象重新出现?是否会沿用唯一品牌还是用Only One?”
柔和目光此刻霎地只剩下淡凉,他几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脑海中映入的是文件上的那四个字,唇弧一弯,“都不用,新的品牌已经确定好——非卿不娶。”
“非卿不娶?”四个字惊得几位记者按捺不住直直跳了起来,顿时微妙眼神交汇。
碎光如璃的眼再也盛不住这沉甸甸的思量,晶莹的泪悉数蜿蜒在腮边,尹宛若转身,不愿再听再看。
他要跟她结婚,却把一生的承诺给了别人,好一个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仲总裁,这个名字是否有什么特别含义?这个卿是否指代水慕卿?”
“名字是晨暮的尚总裁所拟定,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可以去问他本人。”
迈出三米的步伐不禁顿住,尹宛若再度回身,不知是喜是悲地注视着模糊视线里的那道身影。
随即现场又掀起一片感叹,紧接着就有记者高声提问,“仲总裁,能否说明一下您和水慕卿以及晨暮的尚总裁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现在这位即将与您结婚的尹小姐又是什么人?”
“这些事情我们可以稍后再说。今天召开见面会主要还是说明合并的事情,这次的合并并不会加入晨暮旗下的金融服务公司,仲扬盛世和晨暮已经达成一致,为了保证合并案公平公正,整个案子将交由斯威夫特金融服务公司代理——”
“仲总裁——”
仲善翔做了一个暂停安静的手势。
“资产重组之后,斯威夫特会尽快安排公司以新品牌名称上市,增发新股,所以现在我们并不打算回收唯一流通在市场上的股票,具体如何处理会在双方会议商谈之后给出一个合理的方案。”
……
泪眼中看到面对记者再如何刁难发问都能沉着应对的仲善翔,她破涕为笑,心中不知该有何滋味,从初识到今日已有十载光阴,心中悄然滋生的爱恋在这十载的流年似水中忽沉忽浮,却从不会溺亡。此刻眼前的他不再是当时年少阳光冲动的少年,而是在镁光灯下冷静睿智的男人并亲口宣称会娶她——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为什么此刻颓然心伤?
尹宛若没有发现她的身后不远处泊着一辆车,车里的人刚谈妥了画展的展厅,驱车回画坊时恰巧经过此处。
非卿不娶。
她睫毛轻颤,淡粉的唇沿倏然微弯,道不清是欣是涩。
“没想到这两大珠宝品牌会有合并的一天。”副驾座上的岑妈妈深深感叹,“真乃世事无常,谁又想得到之前还激烈交战的两大集团今天居然携手合并?”而仲善翔最后竟然会和一个从未听过的女子结婚?
水慕卿半垂下长睫,淡淡声线似在无奈微笑,“阿姨,我们回去吧。”
“嗯,走吧。”
随着车子汇入车流,大屏幕上正在播出的内容也逐渐远去。
此刻正在悉尼的单淳其刚结束了演出,在乘车回酒店的途中利用平板又惊又讶地观看这一则新闻。
邵安坐在旁边的位子,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变化。
他们怎么会突然宣布婚讯?如果仲善翔跟尹宛若结了婚,那水慕卿呢?非卿不娶——名字是晨暮的尚总裁所拟定,他首次公开表露了决心与承诺,那么她呢?她这么多年的守候与等待——得到的会是什么结果?
“如果你要回去,我马上让小余帮你订票。”邵安低声说。
单淳其并未回答,绝美的脸庞上骤然掠过一抹莫大悲伤,似泪水倏然滑落般短促迅速。直到车子行至酒店,她才轻声道:“根据安排正常地走吧,不是还有《大漠悲歌》吗?到那时再回去吧。”
邵安默不作声,瞥她一眼,推门下车。
她在想什么,邵安自问还是能猜到些许,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她身边,看她从十多岁的女孩成长为国际巨星,对尚宸君的爱恋更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直对自己的追求志在必得的人,唯有面对那个人时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不争从不吵,无非是不想留给那人不好的哪怕一丝的印象。
小余上车把单淳其落在车上的平板收好,随她而去。邵安不禁垂下睫来,难道是因为向来有人为她打理,很多事情自己不需要上心才会习惯性地遗忘吗?
晨暮大厦。
仲扬盛世新任总裁招待会刚一结束,办公室的幕布就归于黑暗并缓慢收卷起来。
于群枫不禁突兀地叹息,“不得不承认,过去是我们看低仲善翔的能力了。不过,宸君,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
置身沙发的尚宸君缓缓抬起半垂长睫,“想不通我为什么会答应合并?”
“策划了这么久的收购,只差一步就要成功——”
“群枫,”尚宸君接过他的话,缓慢起身向玻幕那走去,“你知道昨晚仲善翔在蔡金明的金婚晚宴上做了什么?——当仲弋阳提出让我下跪的要求,仲善翔突然出现,他估计是以为我真的要跪下去,于是把我往后拽自己跪了下去。”
“他——当着那么多人——给他父亲下跪?”
“嗯,我确实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
“所以你才会答应变收购为合并?”
背对他面向无边天际的尚宸君忽地沉默,明媚光线从玻幕处大片大片投下,隔开他的背影落下一道黑暗。
于群枫暗自呼出一气,“合并的消息已经公布,我看杨奕也没什么用,让她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吧。”
“该给她的费用照常给。”尚宸君忽而低声说,“另外,群枫,岚清那边——”
“岚清那边都安排好了,她已经回电视台正常工作,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见尚宸君不再说话,于群枫摇头,转身离去。
他暗自策划了一年的收购案最终以两公司合并告终,其中变数的原因尚宸君已不想再去深究。然而想起这个筹备,再看今时今日的局面,还是认不出冷嗤一声,无奈与嘲讽共生。
早在水慕卿毕业归来投身唯一工作,且对于群枫的劝归置之不理时,他便开始策划收购唯一的案子,为的只是让她回来,只要她回来!所以他调查当年设计部大火的事件,通过各方关系找到杨奕,并劝说买通她再次站出来承认当初事实,却没想到当年的“盗用”事件再度上演。其实即使没有蓝嘉,摧毁唯一一样不在话下,但既然她牵扯进来,且还害得水慕卿名誉大损,而岑若初还为此丧命车轮,他收购唯一的决心更狠,干脆把收购日程提前。抢仲盛的单子、让于群枫亲自到马达加斯加谈合作时故弄玄虚先到香港,看似掩人耳目,不过是故意做给仲弋阳看,要的就是他派人带着和Van Cleef Arpels的合作去找Jewelry商谈……
一切确如于群枫所说,就差一步。
偏偏这一步,他收住了,任蓝嘉担下一切罪责,并顺着仲善翔的意思定下合并,他唯一的要求只是新公司的名字要是“非卿不娶”。
做了这么多,无非只是想让她回来,到他身边来——可她现在却身在岑家,对他这边不闻不问,仿似一切与她无关。
抬头望向高远天空,良久,他的唇沿勾出一抹冷冽的笑弧。
等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这最后的关头——让她逃脱?他已备好了一切,最后这一招棋使出即使是一辈子的枷锁也由不得她解开了罢?
半个多月来,各大报纸的头条都被仲扬盛世占尽风头。
从唯一与Only One的合并到仲善翔大刀阔斧调整仲盛管理层结构,无一不是溢美之词,赞其颇有当年创始人仲唐雷厉风行的气势。结构调整后,高管们也得到很好的安排,尽量将暂时无牵挂的人派送海外,负责各洲的业务,在这其中,未定之数便是“非卿不娶”成立时该由哪些人来负责管理?
就在众人猜测不定之际,唯一现任总经理李瑾毅主动提出辞呈,紧接着苦苦致力于挖掘尹宛若消息的媒体,不知从何处得知她也辞退了部门副经理一职,一时之间,各种猜测肆起,纷纷认定她是为了安心加入仲家而准备。
另一方面,洗清冤屈的水慕卿收到了来自丹尼尔昆比的致歉信和邀请函,称希望她能前往米兰继续深造。水慕卿给了回绝,竟没想到画展举办那天,昆比现身展厅,镁光灯镜头下亲口跟水慕卿道歉,并不提及前往米兰深造的事。而水慕卿亦首次在媒体面前表示,她会留在明约成立一个自己的办公室,并不再为某一家公司专门设计,且已接受到香港珠宝展主办方的邀请,明日就要启程前往香港,办公室亦会在参加完香港珠宝展回来后筹办。
镜头前的她,虽然还不够老成稳重,却已能独当一面,自信满满地面对媒体,绽放属于她的耀眼光芒,却不会刺伤任何人。
尚宸君正看报道看得专心,不意朗声大笑在办公室门被推开时传了进来,于是即刻将屏幕关闭。看清来人是谁,深沉的神色顿时明朗开来,习惯性微弯的唇弧此刻深深弯起,起身与那人默契击拳,仿似年少时的每一个兄弟情深。
“没想到斯威夫特家的大少亲自来了?”
来人身形高大修长,长腿迈过在沙发入座,含笑的眼分不清是蓝是黑,恰似夜空下的汪洋大海映着点点星光,然而即使是微笑缓和的轮廓线条亦是非常分明精致,似浑然天成的鬼斧神工之作。
“尚总裁快别取笑我了!”他微微笑着打趣,接过秘书端来的茶水不忘道谢。
“阿姨怎么样了?”
“还没找到——好了,今天不说这个。”倾身放置茶杯在桌上,他看了看于群枫,“刚才和群枫一起去看了案子的进展,怎么?你还真打算对这个案子不闻不问,完全交给仲善翔去打理?”
尚宸君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整个仲扬盛世都忙得人仰马翻,仲善翔把这个案子完全交给了潘宁负责,看来他和你一样,觉得对方会处理好这件事。”于群枫笑说。
这两人的心思有时不得不说确实如出一辙,比如对昆比来隐瞒水慕卿一事,都是巴不得把烫手山芋扔给对方。
此刻,尚宸君含笑看向这位混血大帅哥,“怕什么,不是还有斯威夫特吗?全球知名的金融服务公司,这么个小小的合并案,对你们而言不在话下。”
“唉,别推到我这,我自己的事情还一堆麻烦!”混血帅哥急忙拒绝。
“听说乔晟来了?”话音刚落,陆碧瑶的声音已欢快传来,一见到沙发里的那人便不顾及身后的那位,快步跑来紧挨着他坐下,“这么多年了,终于又见到你了,乔晟!你怎么——怎么还是没变样,还是一样的帅!”
叫乔晟的这位忍不住想抬手去抹一把冷汗,顾允承已黑着脸颓步多来,“陆碧瑶!你能不能顾及一下你老公的感受?!”
陆碧瑶美眸一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花痴乔晟?!”
“你——”顾允承无语,眼巴巴地转向这位乔晟,“喂,元乔晟,拜托你说句话吧!让这位有夫之妇检点检点自己的行为举止!”
元乔晟终于低咳一声,未开口时陆碧瑶已识趣起身,笑嘻嘻讨好地凑近顾允承,把他拽进沙发,好言相哄,“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哦!以后谁再帅都比不过自家老公,我保证眼神不乱瞟!”
“哼哼,这还差不多!”
分别许久的好友难得重逢,一时聊到午饭时分才恍然,然而这位元乔晟似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驱车离去。
午饭归来,尚宸君特地把于群枫请到办公室,递给他一张纸条,如同数月前的某日,写有一个地址的纸条。
于群枫蹙眉,“这是哪?”
他习惯性地勾起唇角,“需要麻烦你把她带到这个地方。”
她?于群枫顿悟,别样笑意立时涌上双眸,似有打趣的意味,“没想到你还藏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行啊,宸君,你这兄弟当的——”
“这是她从小的理想居所。”
“你的意思是让我今天把她带到那?——唉,是你想要见她,为什么总让我出面?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和事老——”
“我会在那里等她。”
于群枫怔住,顿了顿,收起纸条,“这是最后一次!作为兄弟,我应该适时地警告你,你要是再次把她放走了,别再指望我会帮你!”
“你不帮我谁帮我?谁让你是她最尊敬的学长?”
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