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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认真地紧盯她的泪眼,尚宸君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把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亲口近距离地对她确认,“慕卿,这不是梦,相信你看到和听到的,是我跟你求婚,嫁给我吧!让我们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分开。.”
她趴在他的肩膀一个劲儿地点头,只顾着流泪已不会答话。
静静地让她依偎在怀中,直到她猛地挣脱,像想起了什么似地立刻低头去翻找拿包,取出那个锦盒的时候松了一大口气。然而,在打开锦盒取出戒指的时候,手还是难以抑制地颤抖着。
默默地,她把那只戒指戴上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一颗泪珠猛地坠落,滴在了戒指光亮的表面,发出滴答的清脆一声。
尚宸君隐隐叹息一声,“动不动就流眼泪,怎么就是长不大?快别哭了。”
“哪有哭,就是忍不住流眼泪。”
他微笑着为她拭去泪水,一点点十分耐心细致,牵起她的手站起来往别墅走去,“晚饭要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她微蹙眉头,转过脸疑惑地问:“怎么老是问我吃什么?把我当什么养?”
“当老婆养!”他抬手轻捏她的脸颊,捏不出多余的脂肪,“你太瘦了,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拍落他的手,继续相牵向前走,“白白胖胖……才不要呢!万一太胖了,你背不动怎么办?噢——所以现在就要背着,以后胖了就不要你背了。”
她停下了步伐,等他无奈地摇头半蹲下身,立刻爬上他的背,让他背着回家。
幼儿园六一游园活动,小小的她跟同学跳皮筋比赛不小心摔倒,崴到了脚,是他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回家。
当时夕阳西下,辉芒和今时的一样灿烂。
今天这顿饭,水慕卿不要他下厨,不期的求婚已是莫大的惊喜,若是他再亲自下厨,幸福太浓会像吹得越大的气球,似乎更容易破裂。
尚宸君从身后环着她的腰,在她炒菜的时候偶尔指手画脚,不把她惹得拿锅铲拍他不罢休。
蓦地,手机唱了起来。
一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幸福洋溢的神色不禁黯了黯,尚宸君淡声道:“接个电话。”
“去吧,接完电话后记得摆好碗筷!”
“遵命,老婆大人!”
柔和莞尔的神态在接通电话的刹那销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冷漠,尚宸君立在落地窗前,声线平静得令人发颤,“什么事?”
“你现在立刻到樱花谷来!”
“邵安,我最后一次表明我的态度——我不可能因为淳其得了病就答应跟她结婚……”
“从你昨天离开后,淳其不吃不喝,呆呆地坐在沙发里,无论我怎么劝怎么说都无动于衷。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就请你现在到樱花谷来,把话说清楚。就算你不答应她的要求,也拜托你劝一劝她,别再这样折腾自己。”
“你作为她的经纪人,你会有办法的。”
他的冷漠不改令邵安勃然大怒,“尚宸君!”话音未落,传来“嘭”的一声,“淳其——淳其!”
通话就此戛然!
紧握着手机垂到身侧,尚宸君黯然的眸内不见一丝光线,任脑海如何冷静还是抵抗不了刚才从彼端传来的那一声巨响。
嘭——像是什么炸开,又像是什么爆裂,什么轰然倒地。
八年来,单淳其从不曾中断对他的关怀与照顾,即使踏入娱乐圈再怎么忙碌,每当他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总能及时出现,穿越千山万水,不远万里地赶来。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尚宸君不愿细究,他可以不感动,却无法不动容。
可是,他已经跟慕卿求婚,不能因为那一记莫名的声响就离开。
然而,在他回到厨房前,邵安的电话再次拨来,怒火比刚才更猛烈,“尚宸君!我让你现在就到樱花谷来!如果你不来,我就带着淳其去找你!你的冷漠,你的没有人性,我会让所有人知道!包括水慕卿!”
尚宸君忍下怒气,“邵安,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在逼你,我只是在警告你!淳其曾经说过,水慕卿很善良,很会包容人,如果你不来,我只有带着淳其找到你,让水慕卿也知道这件事,让她评评理,看看究竟是淳其的要求过分,还是你的做法过分!”
“邵安,你别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尚宸君,我言尽于此,一小时内,如果你不到樱花谷,我保证,一定会让你不希望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知道!”
话音刚落,邵安掐断了通话。
站在落地玻璃前,可以看到外面美丽的海滩风景,然而即使再美好,也无法转移他的担心和忧虑。
来到厨房,尚宸君淡然勾起唇弧,“慕卿,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水慕卿微微怔住,“什么事?很重要吗?还回不回来吃饭?是不是又要很晚才回来?”
她一连串的提问让他不知该悲该喜,走上前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柔声交代,“事情有一点棘手,现在必须去处理一下,回来再跟你说是怎么回事。”
她不再多问,目送他离去。
不过一夜的光阴,单淳其整个人看起来却像经历沧海桑田变幻般憔悴得不堪一击,额头撞了一大个包,淤青一片。她蜷缩在沙发里,像只断线的木偶被遗弃在角落,毫无生气,即便是在尚宸君到来的时刻,都静寂得如同不复存在。
外面起了风,听得见东部江海翻滚的声音以及南部樱花树簌簌的摆动声。
邵安站在窗前,不想看他们之间会如何——其实他不愿意留在这个空间,只是放心不下,希冀着他的存在能适时地为单淳其争取些什么。
刚刚单淳其接了一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却把她惊得直接从沙发里栽了下来,看着她撞破了额头还神情恍惚的样子,邵安心中痛苦猛烈袭来,决定为了她口不择言不择手段!
“淳其,接受治疗吧,别再这样下去了。”尚宸君坐在另一个沙发里,神色淡漠依旧,语气却已是关切。
单淳其依旧低垂着头,长发如瀑布倾泻在她的肩膀后背,凌乱之中透着强烈的颓败气息,“是不是我接受治疗,你就会跟我结婚?”
“淳其……”
“你是嫌弃我得了这个病,是不是?因为我得了这个病,你才不答应我的请求,是不是?!你觉得我得了这个病,配不上你了,是不是?!”
“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让我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她猛地抬起头,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画满道道泪痕,“得了这样的病,谁都不能说,还要强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出现在公众面前,我一个人的时候怎么能不胡思乱想?!”
尚宸君隐隐叹息,“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这不是压力的问题!宸君,你是在假装不明白,是不是?”流着泪,她在沙发上跪着移动到尚宸君这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从我追你到明约大学,这八年来,我提的要求并不多,我一直都很有分寸,而且我一直都没有想过要用我对你的坚持来要求你什么,我从来都没有。但是现在,我真的到了绝路了,我没办法了,宸君,生命对我而言,就快要成为一种负担,你明白吗?”
窗外的樱花树静止了不久又开始摇摆,路灯照耀下反而显得别有凄清的味道。
邵安默不作声地抬手去抹了一把脸。
“我知道,无论是因为我的一句‘我很喜欢樱花谷的设计’或是‘这条吊坠可不可以只属于我一个人’,你就全都满足,不过是因为想要对我做一些弥补,甚至连弥补都不为,是承受不了碧瑶的频繁要求才那么做的。而这八年来,我所提出的要求中,最过分的就是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付出的愿望……”哽咽着太久,她猛地抽泣,蓄着的泪哗啦滑落,声线变本加厉地颤抖,“我承认,我当时是有心机,我就是看那么多人在场,那么多公司的师兄师妹都在,你不会让我没面子,才让碧瑶想办法把你带到了生日会场,因为当时我以为,我可以坚持下去,直到走进你心里的那一天,所以我要给自己创造机会。其实这么多年来,我都一直坚信只要给我时间,我就一定会走进你的心。如果不是这个病,如果没有这个病,我不会这样的……宸君,拜托你,跟我结婚吧,就当做可怜一下我这个生命已经残破的人,好不好?”
尚宸君始终埋头不语,半垂的长睫下,一双幽亮的眸坚定淡漠,一如他下定的决心那般,不曾动摇。
没有答话,最后一句哀求结束后,整个房间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中。空气被沉默冷冻住,寒气咄咄逼人,直捣人心最脆弱最柔软的角落。
往昔黑宝石般闪亮的眼光泽不再,单淳其一寸寸弯起苦嘲的唇弧,闭眼时两行泪水顺着凄美的脸庞滑落,似两把匕首狠狠划割。
邵安终于忍无可忍,骤然转身对着沉默冷漠的尚宸君大吼,“尚宸君!我告诉你,你没有权力拒绝淳其的要求!你没有!且不说你曾经给过她的承诺,单是她为什么患上这个病,你就应该对她负责!”
单淳其惊得猛然睁眼。.
尚宸君狐疑地侧脸,看着窗边的邵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让你负责的意思!”邵安大步走来,气势咄咄愤然,“如果不是当初为你挡了那个酒瓶,导致脑部受到重创,她也不至于埋下病根9有当年,如果不是她跟着你们到溪畔小镇,为了帮水慕卿照看鲜花而跌落池塘,头部撞上了池塘里的石块,你以为她会变成今天这样吗?尚宸君,淳其的今天是你和水慕卿造成的!你们脱不了干系!”
既然她这么希望能嫁给他,就让他来帮她成全罢!说谎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帮她完成最后的希望,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邵安……”单淳其已是气若游丝,难以置信地唤他。
讶然一层层漫过心间,一点点赶走不会动摇的意念,觉得可笑又可悲,尚宸君顿了顿,完全反应过来后看向单淳其,“是这样吗?你得这个病,真的像邵安说的那样吗?”
失去光泽的眼珠仿似浸泡在泪水中黑色球状宝石,在这一提问后极缓极缓地转动,空茫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尚宸君,可单淳其说不出话。
邵安紧锁她苍悴的面庞,“你还打算隐瞒多久?你为他受的伤究竟有多重,应该让他知道!否则你以为你的眼泪和哀求可以打动他吗?”
隐瞒?单淳其忽而似极度不屑地冷嗤一声,垂下睫去,“都已经这样了,说了还有什么意思?”
“淳其!”邵安不甘。
“你会在意吗?”她倏然抬头,紧盯尚宸君的幽黑瞳仁,“你真的会在意我究竟是为什么才患上这个病吗?你不会在意的,宸君,我知道你不会。你的心全都被慕卿占满了,留不出哪怕一丝的缝隙来给别人,所以即使我是因为你才埋下了病根,你也不会动摇,我说的对不对?”
尚宸君承接着她的目光,表面依旧不显山不露水,“真的是这样?真的是当年的事留下了病根?”
“如果是,你会怎么样?”
“我会陪你接受治疗……”
“呵,陪我接受治疗?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样!”停止了的泪再度从红肿的眼眶流下,“究竟要我怎么做,要我怎么哀求,你才能答应我的请求?”
尚宸君呼出一气,“淳其,我已经跟慕卿求婚了。”
泪光离离如碎光,心口如遭针扎,在残败的生命面前显得不痛不痒,她终于瞥见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想到之前电话里陆碧瑶告诉她的消息,不由得淡淡一笑,咽下喉间的哽咽,“可是你们还没有举办婚礼,还没有在法律上建立关系,不是吗?宸君,这是你曾经给我的承诺,说过无论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为什么现在不答应了呢?”
“除了这个要求,其他的我都会答应。”
“你当初没有这个限制,你还是嫌弃我得了这个病,觉得我会拖累你,配不上你……”
“你真的想多了!”
“不多,刚好而已。”她抬手抹去泪水,缓了一口气,不经意与邵安不忍哀痛的眸光相撞,心底反而静了下来,“宸君,嫁给你是我一生的梦,请你在我还能正常生活的时候,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好不好?不管这个病为何而起,只希望你能娶我。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只要能嫁给你,哪怕只是昙花一现的时间,我都满足了。在我遗忘之前,我会抓紧最后的清醒签下离婚协议书。以后的路,我一个人走。”
没有回应,还是没有回应。
房间里回响着的只有眼泪的流淌声。
“尚宸君!”邵安咬牙,一把揪住尚宸君的领口将他从沙发上拽了起来,这一次拳头落在了他的嘴角。
尚宸君踉跄了几步,还没站稳,邵安即刻跟上,再抡起一拳落在了他的颧骨之上,第二次抓住他的领口时,他拳头正要落下就被尚宸君握住,反手揍了过去。
屋子里的摆设因这打斗而掉落在地,一片狼藉。
“够了。”苍凉微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很低很低,却已制止了邵安的愤怒,她双腿放下沙发,起身,简单的动作却做得缓慢而艰难,“这样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注定了,我这一生就该残了于此。”
她一步一步极缓极慢地往卧室走去,然而,还不到卧室的门口,再次轰然倒地——体力不支而导致双膝一软,整个人侧身倒进了刚刚他们打碎的玻璃碎片中。
深夜四点的时候,尚宸君回到了海边别墅。卧房里,水慕卿已经稳稳在睡。七个小时前,如同昨晚的一条短信,让她不用等早点休息。
月光夹带着海洋的气息透过窗帘洒进卧房,黑暗中,水慕卿的睡颜一如从前的安然恬淡。
尚宸君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直起身坐在床边凝望着她。
伸手顺她的发丝时,无名指上那个内壁印刻着“卿”字的戒指反射出月色的光,黑暗中显得愈发明亮耀眼,竟蛰疼了他的眼。
他缓缓地收回手,久久静坐。
无边暗夜的衬托下,那双眼如夜幕之上的遥远寒星,却是黯淡无光。
长久长久的寂静,隐约可以听到一记低沉的叹息,黑色里,可以看见无名指上的银白光亮渐渐移动,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尚宸君轻悄起身,不惊动熟睡中的水慕卿,紧攥着那枚戒指走出了睡房。
起居室有着一样的黑暗,一样的月色。
他置身于沙发里,闭眼揉着额头,四周安静得连脚步声都听不到,直到那双温热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一圈一圈为他揉着——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望着上方的那双满是关切的眼,心口很沉,唇角却习惯性地往上扬,“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水慕卿摇头,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脸上的瘀伤,不禁讶问:“怎么了?脸上的伤是哪来的?”说着已绕到沙发前,挨着他坐下,心疼不已地试图去安抚那些伤。
他仍是保持着唇弯的弧度,握住她的手紧攥在掌心,“没事,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不要紧。”
“不要紧?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动起手来!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没事了,一时沟通不好就起了口角挨了两拳。”他轻柔地拥住她,在她耳际低声问,“慕卿,我把‘非卿不娶’交给你,好不好?”
她猛地一震,挣开他的怀抱,“怎么了?怎么又提起这件事?”
“把‘非卿不娶’交给你,一直都是我的打算。我之前也跟你提起过,想要把我持有的‘非卿不娶’的所有股份转到你名下……”
“为什么要全转到我名下?你持有跟我持有有什么区别?!宸君,我不需要,我只要把办公室做好就够了。”
“不想站在舞台中央了吗?”
她莞尔,靠进他的怀里,“我现在已经在舞台中央了。办公室已经为我带来了很多东西,这就够了。再说,你把股票全转到我名下,我也不懂得管理,所以,不要转给我。”
他拥住她,不再提转股的事,随后把她抱起来安放回床上,“睡吧,有事情明天再说。”
她点了点头。
他躺在一旁,久久无法入睡,直到确定身边的人已经安稳入睡,才缓缓睁开了眼,侧过脸静静地注视着她。
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又到天明,在她还未醒来时已轻悄离开了别墅。
傍晚刚走出办公室上了车,便接到尚宸君的电话,他告诉她,因公要动身前往拉斯维加斯,这几天都不在明约,而之前送去装裱的画今天会送到海边别墅,让她回去查收一下。
想起昨晚他说的话和脸上的瘀伤,水慕卿没再多问,只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
回到别墅不久,装裱好的画果然送货上门。
画挂在了钢琴背面的墙上,她站在跟前,细细观看。
其中一幅画的正是灵感萌发的那个傍晚,画中他拥着她,立在画架旁,画纸上有未成形的对戒;一幅画的是他牵着她,她提着篮,映着夕辉的光芒,留下两串足迹……
忽然想起他们之间的约定,她掏出手机,猜测他此刻应该在飞机上无法接电话,于是发了短信过去——说好的分开不能超过三天,尚大总裁,你这次去美国要多久才回来?
果然,一直到第二天才收到回复的短信——
三天,三天后就回来。
约定永远不会忘记,慕卿,等我。
她会心地笑,立刻给他回复——好,我等你。记得要照顾好自己。不用回了,你忙你的事去吧,我会等你回来的。
刚一放下手机,新招来的小温已敲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西装革履男子。
“慕卿姐,这位自称是律师的人要找你。”
水慕卿狐疑地起身,那位男子已得体微笑着向她点头,“水小姐你好,我是晨暮集团总裁尚宸君先生委托过来办理转股手续的律师,我姓童。”
转股?不是说了股份不会变动吗?她疑惑,却礼貌地微笑着请童律师入座,吩咐小温倒来了茶。
童律师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文件,“有关转股的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妥,现在只需要水小姐签个字确认就行。”
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的签名处,他摘下笔盖把笔递给水慕卿。
水慕卿并没有急着签字,而是端起转股协议书,从头翻到尾,把重点的内容过了一遍,从尚宸君亲笔签名处的时间得知竟是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拟好了所有。
“为什么今天才拿过来让我签字?”
“转股手续的办理需要一些时间,另外,尚先生也是昨天才吩咐让我今天把协议书带来让你签字。”
看着需要她落笔的地方,她问:“所以,只要我一签字,这份协议书就生效了,是吗?”
“是。你签字之后,剩下关于更换股东名册等事情,包括以后的股东大会,如果你不想参与,会由我全程代理与监督完成,但是转股之后第一次召开的股东大会,还是需要你出面才行。”
水慕卿心中暗暗叹一声,看来尚宸君是决意要把“非卿不娶”交给她,还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不再多问,签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童律师收起文件就走,临走前告知她股东大会的召开时间。
傍晚回到明腾道,恰巧和从话剧组回来的婶婶在门口遇到,于是一起停了车说笑着回屋。江姐也已把饭菜做好。
饭桌上,水慕卿再三思考,还是决定把转股的事情告诉尚妈妈。
尚妈妈听后仅是淡淡一笑,说一句“这是宸君的心意,你收下就好”便继续用餐,转了话锋,不再谈论转股的事,只怕说太多会让水慕卿拒绝和不安。
隔了一天,竟然接到许久不曾联系的仲善翔的电话。
一接通,他就不忘揶揄,“好久不见,我们的大股东最近怎么样?”
她亦打趣地回,“是啊,好久不见,我们仲总裁最近怎么样?怎么一见面就来取笑我?”
“我不是取笑你,而是——”他啧啧叹了一气,传来翻阅文件的声响,“慕卿,没想到我不过是到德国去了一趟,回来看到新的股东名册及股权登记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下周就要召开股东大会了,到时候你会出席吧?”
“律师说,其他的可以交由他代理,但是第一次会议最好还是我自己出面。”
“这是肯定的,你又不是有什么事情去不了非得找人代理。到时候我也会去,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
她轻声笑道:“仲总裁这么忙,有时间出席吗?”
他却重重叹了一声,“你要去,我当然不能缺席。股东大会上说的事情,你应该不能全明白,我在的话,能帮你争取属于你的利益。”
不论过多久,只要是为她好的事,他都会去做罢。
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她浅莞,“谢谢你,善翔。还有……你转给我的那些股权,谢谢。”
彼端顿了一顿,随后才听得他柔声道:“是不是想不通为什么我们俩非要这么做——非要把股权转到你的名下?”
“对,一直想不通,但还是接受了。”
“慕卿,我和尚宸君有一点是共同的——只要是为你好的事情,我们都会做,不需要你想通。”轻柔的语气即刻转为夸张的说笑,“所以现在,我们都把股份转给您,是想要把你捧成富婆!以后要是落魄了,就让你养!”
她被他逗得扑哧失笑,“好,等你落魄了,我一定养你!”
又说笑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属于朋友的情谊与问候,果然让空气变得清新而轻松。
一到下班时间,小珍又去赴约。这次临走前,她特意进来找水慕卿,把新买的剃须刀拿给水慕卿看。
“你要送他的礼物,为什么要让我看?”
小珍笑嘻嘻,“慕卿姐,你肯定有经验啊!所以我问你,而不是问静老师。快看看,这个礼物怎么样?应该还不错吧?”
水慕卿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回答,“很不错,他肯定喜欢的。”
看着小珍带着礼物欢快地离开,她这才想起,这么多年来,似乎从来没有为他准备过什么礼物。而他却为她一再地准备惊喜,无论是八年前的画架、大大的泰迪熊,还是小时候的玩具,现在的各种惊喜,包括“非卿不娶”,她都习于接受。
他明晚就要回来,也许,在这之前她该有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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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阳光暖意融融,偶有清风拂过,送来一阵清凉,似能嗅到沁人心脾的幽幽花香。
汇集了世界顶级奢侈品牌的华锦商厦与时代广场的液晶LED大屏幕相对而立,华锦的玻幕墙壁能倒映出LED此刻正在播出的记者会。
人潮聚集,纷纷仰首观望。
水慕卿从华锦出来,逛了近乎三个小时,但她手中仅提着一只十分精巧的纸盒。
挑来挑去看了无数的东西,从衣服到鞋子,从手表到领带,最终还是决定买一对袖扣送给他,等他从拉斯维加斯回来,给他一个惊喜。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从未主动为他买过任何礼物。
无意间放眼望去,对面大屏幕上正在进行的记者招待会顿时吸引住她的眼球,视线由怡然转为震惊,凝固在了屏幕之上。
“……婚礼目前暂定在下个月九号,到时候希望各位带着最诚挚的祝福前来观礼……”
手中精巧礼盒狠狠落地,一对璀璨耀眼的钻石袖扣跌落而出,阳光下光彩夺目。
水慕卿怔了怔,再没有一秒犹豫拔腿就向记者招待会的现场跑去。
屏幕上显示凯悦酒店,她认识,离时代广场不到一公里的路程,而他就在那——宣布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婚期,她竟然还以为他远赴美国尚未归来!
两天前,当律师找上门,要她签下那份转股协议书时,她竟天真地问律师为什么,她以为他把他拥有的股份转到她名下,只是想把“非卿不娶”交给她!
他说的“非卿不娶”,他设立“非卿不娶”,最后却是要去娶别的女人!“非卿不娶”什么也不算,她曾以为是他给的诺言,结果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他用股票来衡量了这份感情,衡量了她!
招待会现场有记者问:“尚总裁,您现在突然宣布与Ronnie结婚,请问之前您金屋藏娇的水小姐知道吗?”
尚宸君微抿唇角,平淡眼眸渐渐暗了下去,“我和水慕卿——”
紧闭的两扇大门被轰然推开,门口出现一个纤瘦的身影,逆着光一步一步坚定地向里面走来。
尚宸君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俊颜上霎时涌上惊诧,就连他身旁的那张艳绝天下的绝美容颜都不由得滞了一滞,随后她默不作声地把半握拳头的手放在了尚宸君的腿上,他的神情渐渐黯淡下来归于冷漠。
从怔然中愰悟醒来的记者匆匆起身,围了上去,麦克风随之而至。
“水小姐,尚总裁要和Ronnie结婚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先前有传言称尚总裁设立‘非卿不娶’就是为了你,现在怎么突然要和Ronnie结婚了?”
蜂拥而至的记者将水慕卿团团围住,话筒一个个递到面前,问题如连环炸弹在身边震耳欲聋,将水慕卿阻拦在半途,再无法向前迈步。
“有人透露说尚总裁已经命专人为你们打造结婚戒指,为什么现在要和Ronnie结婚了?”
“据说尚总裁已把其持有的‘非卿不娶’的股份转入你的名下,此事是否属实?这笔资金是不是他给你的分手费?”
“他为什么要和Ronnie结婚?”
为什么?水慕卿双眼一眨不眨,幽黑如玛瑙的瞳仁满载坚定,却隐约透露着伤痛,她定定地看着长桌后的尚宸君,看着他冷漠如常英俊如常的脸,此刻忽然觉得很陌生,陌生到令人心惊——不由得冷冷嗤笑,借着举在嘴边的话筒淡声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跟别人结婚?为什么在她卸下所有防备,解开所有心结之后,他却要拍拍屁股去跟别人结婚了?是她做的还不够,还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吗?还是自始至终,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真正和她在一起?他所做的一切一直都只是要招她到身边、让她臣服、低头认错,然后再一脚踹开?
“为什么?”她忍着泪再次轻声问。
她不哭,从来都不哭,根本就不应该哭!
记者纷纷转向尚宸君,耀眼的镁光灯闪烁不停。
“尚总裁,请您说明一下好吗?”
“Ronnie,你和水慕卿是老相识,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尚总裁,您和水慕卿、Ronnie究竟是什么关系?”
……
水慕卿站在原地,静静等候这骚乱之中的一个声音。
长桌与记者的座位有两道台阶的落差,尚宸君坐在那里不动声色,那双幽深的眸似远空寒星,无法看透。感觉到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正在一点点紧握,他微微弯起唇角,扬声道:“我和水慕卿——没错,是青梅竹马。”
记者喧然。
“可是这不代表就一定会走到最后。”
“为什么这么说呢?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有记者截住这个问题,继而发问。
“至于什么原因——”他微微一顿,唇边的笑惯常地只深不浅,“你们何不去问问她本人?”
此言一出,记者群又转向水慕卿,推搡着连续提问。
“水小姐,是什么原因让你们不能走到最后?”
“你知道原因吗?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尚总裁为什么那么说?是不是跟仲扬盛世的仲总裁有关?”
……
穷追不舍的记者让水慕卿无法招架,想进又进不得,欲退又退不了,只能被人潮包围着接受他们的狂轰乱炸。
“慕卿。”
敞开的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高大身影,与他无奈到了极点的叹息声一同逆光而入。水慕卿回身去看,顿时一阵眩晕袭来,身体像被猛地撕开,疼痛欲裂。
“是仲扬盛世的仲总裁!”有记者高呼,瞬间镁光灯又闪烁起来。
仲善翔大步上前,一把将水慕卿拥入怀中,说不出怜爱地轻轻抚着她的后脑,“都是我不好,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我们结婚吧。”
她在他怀里似无意识地应道:“嗯……”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凛冽地看向长桌后的两人,唇边绽出一抹醉人高傲的微笑,“各位,我和水慕卿将于这个月二十四号到巴黎登记结婚,希望各位能送给我们真心的祝福。”
又掀起一片喧哗。
登记结婚?水慕卿靠着他的胸口,只觉得浑身乏力,似体内的所有精气都如流水般往外散去,但转念一想,结婚也没什么不好,她早该答应仲善翔的求婚了。
“啊——”记者群里骤然爆出一声尖叫,“血!血!她——她出血了!”
看明情况的记者群如潮水猛地退后。
仲善翔低头去看——鲜红的血从水慕卿的双腿间流淌而下,顺着她纤细的小腿一直染到白色高跟鞋——他桀傲的神情霎时犹如漫天阴云席卷而过的天空,又惊又急。
几乎同一时刻,尚宸君霍地起身,当目光触及那些刺眼的鲜血时,顿时面色如灰,紧跟他站起的单淳其在他转身举步时拉住了他。
“慕卿!慕卿!”
招待会现场究竟是怎么回事,相信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不言而喻了。突发的流产状况吓得记者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小心翼翼观望局面。
仲善翔将已昏迷的水慕卿打横抱起,白色连衣裙即刻被还在血流不止的鲜红染湿,他目光冰冷脸色愤怒地瞪向尚宸君,“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要你和晨暮集团一起为她陪葬!”
看着仲善翔抱着水慕卿飞快跑出会场,不顾单淳其的紧握阻拦,尚宸君挣脱她的手,跑过长桌,拨开呆滞留在现场的记者,快步跟上。
他的手背因为刚刚的用力挣脱,被单淳其的指甲挖出一条条血痕。
单淳其无助地站在原地,灵魂仿佛早已抽离,看着地上的血迹,竟像窒息了一般,只好逃离现场,从后台追着尚宸君的步伐而去。
明约市医院门口堵满了记者。
手术室的灯倏地熄灭,守候在外的仲善翔马上起身迎向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气息遏制不住地颤抖,“怎么样了?”
慈祥的女医生看起来已身为人母,沉重地呼出一气,道:“很抱歉,孩子没保住。”
纵使已有心理准备,痛楚还是无法掩埋地席卷而来,他缓下一口气,“这个孩子……有多久了?”
医生微微蹙眉,诧异问道:“你不知道吗?”
“没、没注意。”他幽黑的睫毛始终低垂,遮去了眼底的雾气。
“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话音刚落,护士已推着昏迷中的水慕卿出了急救室,医生再次叹息,“她需要好好休息,你陪她去病房吧。”
病床上的她,苍白如纸,憔悴得像一个透明人,这光景好像回到了那时险些丧命的画面。
仲善翔守在病床边,低垂的视线不忍落在她惨然的脸庞,冰凉的双手已无力去温暖她戴着戒指的苍白手指。
外面的世界很吵,一片纷扰,因暂停记者会尾随赶来的尚宸君和单淳其而沸腾不止。闪亮的镁光灯一个劲儿地扑闪,那刺眼的光芒似乎能闯进安静的病房。
仲善翔霍然起身,夺门而出,大步地向楼下而去。
“尚总裁,那个孩子是谁的?”
“Ronnie,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们的婚礼会因此而取消或是推迟吗?”
“仲总裁那么生气,那个孩子是不是仲总裁的?”
……
“尚宸君!”
一声怒吼横扫过嘈杂的空气,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个高大的身影已飞过眼前,紧接着被围堵住的尚宸君一个踉跄,重重地往后倒去。
“宸君!”单淳其尖叫,连忙去扶。
然而还未到跟前,怒气冲天的仲善翔再度大步迈过,把跌倒在地的尚宸君一把抓起来,扬手又是一拳!
“你这个混蛋l蛋!”
又是重重的一拳!
大部分的记者已不再忙于拍照,而是搭手去阻拦,但再多的人如何拉扯都阻止不了此刻的混乱不堪。
狂怒之下,仲善翔一再地挥拳揍人。
尚宸君不反击,任由他一拳又一拳地落在颧骨、嘴角、腮边。
“尚宸君,你这个混蛋!”仲善翔紧揪着尚宸君的领口,那双柔和的眼破碎开来,沉淀着迷离的泪光,悲伤与愤怒共融,“孩子没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怎么还?这笔债你怎么还?”
尚宸君仿佛全身无力,由仲善翔揪着领口而立,毫无生气地承受他的斥问。
如何都无法阻拦的单淳其在邵安的保护下站在了一旁,眼底泪光闪烁。
“我说过,如果慕卿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让你好过!现在孩子没了,才一个月的孩子没了!”他咬牙切齿,嗓音因悲痛而低沉,深呼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提高,“因为你,我和她才一个月的孩子就没了!这条生命你怎么还?你怎么还给我?!”
话毕,又一拳重重地打去!
“宸君!”单淳其慌忙上前,扶住就要跌倒的尚宸君,泪水滴答坠落,“对不起,对不起!善翔,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
“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立场在这里跟我说对不起?如果不是你们——不是你们,我的孩子会没了吗?那是我的孩子!我心里的痛你们能感受到吗?!”
纷扰的环境在最后一拳落下时,顷刻安静下来,连车水马龙的繁杂吵闹都没有。然而一秒之后,沉思的记者立刻复活,凑上前接二连三地发问——
“仲总裁,孩子真的没有了吗?”
“为什么水慕卿会突然出现在记者会上?”
“尚总裁,水慕卿究竟是跟你在一起还是仲总裁?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
“哐啷——”忍到极限,仲善翔不顾一切抓起一个摄像机狠力砸在了地上,气氛霎时又冷凝下来。
他双眼愤恨地瞪向每一个人,扬手指着与医院相背的方向,“你们都给我滚!全都给我滚!你们的存在只会让逝去的生命觉得悲凉!都给我滚!”
记者不再说话,相互交换眼神,退到了一边。
许是愤恨太盛,仲善翔深深呼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于是重回病房,步履与背影均是那样的颓然,充斥着深厚的悲痛。
尚宸君沉默着,僵直地跟着仲善翔往病房楼走去。
似乎是刚刚那一句“悲凉”震慑住了记者,竟没一个人再吵着上前阻拦。
医院的走廊寂寥如漠,荒芜的气氛觉察不到一丝的暖息。
即将拧开门锁的刹那,仲善翔停住了所有动作,转过身恨恨地看着一脸伤痕的尚宸君,冷冷地勾起唇角,“你想见她吗?”
尚宸君没有说话,脚步却一直往病房门口走来。
仲善翔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低声道:“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她,永远都别想!她也不想见到你,包括这个孩子!你永远都不可能见到,永远都不可能承认那是你的孩子!”
刚刚那一幕,仲善翔已向全世界宣布,这个失去的孩子是属于他和她的!
他转身开门,身后的身影重重落了下去——尚宸君跪在了地上。
跟随而来的单淳其恰到楼口,看见这一幕心如刀绞,忍着泪一步步走来,陪着尚宸君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