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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们这是干什么?”仲善翔冷嗤道,“忏悔吗?真是可笑!当你们决定站在一起,宣布结婚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不会后悔的准备!现在算什么?生命已经没了,即便是把地跪穿也不可能挽回什么!”
“拜托你,让我见见慕卿,让我见见她……”
“你没有资格见她!尚宸君,在你决定背叛她的时候,你已经没有资格了!”
“你让我见见她,我只想看看她,好不好?”
“好不好?”仲善翔苦笑,“孩子没了,你会不会痛?可是她只会比你更痛!等她醒来,知道孩子不在了,你想过她会有多痛苦吗?”再次猛地抓住尚宸君的衣领,“你听着,从今以后,她好与不好,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从今以后,我会守在她身边,永远都不会再放手!”
他松手,尚宸君无力倒地。.
“宸君……”单淳其跪着去扶,紧紧地抱着已全然麻木再无反应的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他!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也活不长了,我只是想抓住最后的时间为自己活一次,我只是想在死前能够为自己活一次……”
愤怒渐渐被惊讶掩盖,仲善翔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松开了木然的尚宸君,她无力地跌坐在地,“我患了阿尔茨海默病,最长只有半年,还可以像一个正常人生活……”
仲善翔神情里的震惊更浓郁起来。
走廊的尽头处,安排好了一切不让这层楼里的患者或医生观看这一幕,邵安深深地换气,希冀能舒缓胸口的堵塞。
是的,最长半年,比起之前那个蔡医生说的,又缩短了很多时间。
那晚单淳其昏倒,倒进了玻璃碎片中,左边的胳膊被扎得鲜血直流,送到医院仍昏迷不醒。而尚宸君在此时提出全身检查的要求,并且重点送去了神经科。
邵安怒不可遏,“你这是什么意思?认为她在装病骗你吗?!”
尚宸君不予理睬,坚持让医生给单淳其做了全面的检查,且在医院一直等到了报告出来——确认没错,是阿尔茨海默病。
不,他要的不是这个结论!放下诊断书,他问医生,“这种病一般是因何而起?如果脑袋受到重击,会不会引发这种病?”
医生推了推眼镜,沉思之后,点头道:“病因不一定,不过年轻人患上这种病,多数是压力太大,也正因为如此,老年痴呆症才呈现出年轻化的趋势。至于脑袋受到重击,这必然会有所影响,影响程度的多少不好说。”
“比如说,后脑勺撞到了石头,酒瓶砸在了额头头顶这一块,导致伤者昏迷了三天两夜,这样是不是会有影响?”
“脑袋受到重创,无论是什么原因,怎么受到的重创,必然都会有不好的影响。我建议再去做一个精确全面的头部检查,这样可以给出更准确的结论。”
尚宸君不再等,立刻又安排昏迷中的单淳其做头部检查。
邵安守在医生办公室的门口,满腔怒火灼灼燃烧,如果他再一味地沉默着任由尚宸君这样下去,他不敢保证不会被烧成灰烬。
在尚宸君再次询问医生检查结果之前,邵安已私下找了医生——既然单淳其为了非嫁不可而备受煎熬,无论是与不是,无论在樱花谷他的信口是真是假,都让他来帮她成全!
随后,邵安站在病房的门口,静候询问病因的尚宸君。但是在这之前,他打了一个电话。
“根据检查结果来看,单小姐的脑部受到过严重的TBI。”
“TBI?”
“对,TBI,英文名traumatic brain injury, 创伤性脑损伤。其实生活中一次意外的摔倒或是交通意外,都有可能造成重度TBI。”
“这跟阿尔茨海默病有什么关系?”
医生沉了一口气,“根据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数据,每年有170万人发生TBI;其中大约75%是脑震荡,这是TBI最轻微的一种形式。但是,一次中到重度的TBI会对调节与阿尔茨海默病相关的酶造成干扰。这种酶含量的异常会引起高水平的β淀粉样蛋白,后者正是与衰老和阿尔茨海默病相关的大脑斑块中的关键成分。单小姐的脑部遭受过严重的TBI,导致现在她的β淀粉样蛋白高出正常水平很多倍,阻碍大脑皮层的正常运作,这么解释,您明白了吗?”
尚宸君沉静片刻,又问:“可是,她脑部受伤是很多年前的事,确定跟这个也有关系吗?”
“尚先生,这不是玩笑话,有的时候抱着孩子摇一摇,都会造成他将来患有这个病。更何况,单小姐这是重度的TBI,结果不言而喻。”
“……那么,她还能正常多久?”
“不好说,很快她就会连接电话、打字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所以,即使做再多最后都会忘了,但还是尽量让她感到开心吧。”
“不,医生,你就告诉我,她这个样子还能维持多久?如果不按照她的想法来,又会这么样?”
“很多时候,情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积极的情感无论对什么都是好的。如果,一定要给一个时间,照她目前的评估结果来看,乐观一点,六个月吧,能维持半年已经很不错了……”
当感觉到尚宸君身影里的失落失望的那一刻,只有两个字印在了邵安的心口——成了。但他还是佯装不知情走上前,淡声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
尚宸君把那叠诊断报告递给他,“最长只有六个月的时间。”
“你说什么?”邵安并不看诊断报告,“之前的医生明明说还可以有一年,现在怎么会……怎么会只有六个月?”
此时,病房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单淳其赤着脚站在那,虚弱得像一个幻影,门口的风稍微大一点就能将她吹飞。
咚——她双膝跪地,泪水铮铮而落,“拜托你,拜托你看在我只有六个月的时间,圆我一个梦。六个月后,我会离开,你再回到慕卿身边,就让慕卿再等你六个月,好不好?只是六个月的时间,让她等一等,好吗?”
因下跪而放在地上半握的手指被鲜红血渐渐染红,一缕缕流淌到地上。
邵安震惊地蹲下去,抓起她的手紧握着胳膊,不想再让她继续流血,“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不可能有同情心的人,就要搭上自己的命吗?”
邵安拖她起来去包扎,她却跪地如何都不起,泪水流淌得越来越汹涌,“如果生命到了尽头,我都没有办法实现最大的愿望,那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就此了结,还省了那么多痛苦。”
紧接着,她跪地挪来尚宸君跟前,伸出没有被邵安抓着的那只手,紧紧地揪住尚宸君的裤子,“宸君,拜托你帮帮我吧!只是六个月的时间,也许六个月都不到,也许就三个月,一个月,我只要一个月来筹办婚礼,就让慕卿再等等,好不好?等婚礼结束就好!宸君,这个遗憾,我留不起,我真的留不起……”
“淳其!你不要这样子!你这样——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是!我就是作践自己!因为我连生命的意义都要没有了,我还要尊严做什么?说我没志气也好,不要脸也罢,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这样是最后一次!”
她忽然不支,往后倒去,脑袋重重地靠在了邵安的肩上,突来的猛烈疼痛刺醒了即将沉睡的神经,她垂下沾泪的睫毛,看到手腕上的伤口时,忽而咧开一抹苦涩的笑,轻喃,“我活了二十五年,从十三岁开始喜欢你,近乎一半的时间,连我自己都不曾想到,我可以坚持这么久。婚礼,是一个女孩子一生的梦……”
她闭眼还是关不住泪水,苍白的唇因为哀求而颤抖,“宸君,我只想要一抽礼,只想要你娶我,让我能够当你的妻子,哪怕就一天。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只是想,还能够有机会,向这个世界证明这份感情,而不再是媒体笔下的流言蜚语……”
“一抽礼,真的只是一抽礼……我只是要一抽礼……宸君,拜托你,就当是可怜我,你和慕卿再等一等,等你给我一抽礼,拜托你……”
“我用十二年换一个月,宸君,十二年换你和慕卿等一个月,拜托你,成全我,好吗?”
长时间的静寂,只听得到泪水和鲜血坠地的声响。
滴答,滴答,交替坠落,好像撞到了心脏,撞到了那一根最脆弱的神经,撞到让僵硬的心不得不柔软。
“我要先跟慕卿商量……”
“不!不要让慕卿知道!”她仰起头哀求地看着他,“不要让她知道!我真的只是为了圆一个梦,为了让已经残破的生命还能找到最后的意义,宸君,我真的不想要捆绑你,所以在婚礼之后,我会离开的!我会一个人离开!可是如果让慕卿知道了,她一定会让你一直照顾我,可是我不想拖着你一辈子……在我离开前,我会亲自跟慕卿说明白,现在就再等一等,好不好?再等最多最多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好?”
这是了解还是吃定,是演戏还是真情,已无法判定。
尚宸君抿唇,“我……还是要跟慕卿说一声,让我们一起面对……”
“不!不可以的!”挣脱了邵安帮忙摁住不让血流的手,她双手抓住他的裤管,“绝对不能让慕卿知道啊!宸君,你了解她,不是吗?她一定会成全,一成全就是一辈子,我不要这么久,不要捆着你一辈子,你不是已经跟她求婚了吗?一个月的时间,也可以筹办你们的婚礼,不是吗?如果你告诉了慕卿,她会像以前一样,不顾一切把你推开,我也不想那样,我不想……我只是想为你披上嫁衣,只要一个婚礼,宸君……”
“可是……”
“我求你!我求求你!”她突然俯下身去,连邵安都震惊地无法做声,“求求你答应我!成全我吧!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求求你——”
看着她连连俯身,一下下地哀求磕头,邵安心痛得难以呼吸,全身紧绷无法动弹。
值班护士和医生站在不远处,唉声叹气。
尚宸君转身走开,却被她拉住步伐。
“宸君,就当可怜我,好不好?命运已经对我这么不公平了,拜托你,看在这么多年的情面上,不要再对我这么无情,请让我实现这个梦,好吗?我求求你了,就当可怜我,好不好?”
尚宸君低头,静静地看着她,“淳其,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没有办……”
“那好!我不这样!”她连忙用手去擦拭泪水,却因手腕还在流血而使脸颊沾满了鲜红,“我不哭,我不流泪,我这样,你会答应了吗?”
“淳其,你让我很为难……”
“就这一次,不是吗?只是为难一次,唯一的一次,答应我,好不好?”她努力地睁大眼,不让泪水流下,却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因为我很快就会失去一切,这也是我最后的请求,拜托你,答应我,好不好?好不好?”
走道的尽头响起电梯打开的声音,两个焦急的身影匆匆往这边跑来。.
看清是单淳其跪在地上,满脸泪痕与血渍,两人顿时低低地痛哭起来,半蹲下去抱着她,“傻女儿!你怎么这么傻?你这个样子,爸爸妈妈看了多么心疼?”
单妈妈转过身面向尚宸君双膝跪了下去。
“阿姨,您别这样!”他忙俯下身去扶,却被她挣脱。
“宸君,阿姨求求你,成全她吧!阿姨就这一个女儿,就这么一个独独的女儿,她现在得了这个病,命运对她已经如此不公了,阿姨拜托你,让她在失去一切之前还能感受到一丝温暖,好不好?”
“阿姨,不是我不答应她,而是这个请求,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
单爸爸也松开女儿,转过身来向他跪下,什么话都不说就俯下身去重重一磕,“请你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情,体谅一个即将失去自己女儿的父亲的心情,帮一帮我们!拜托你答应她的请求!拜托你——”
又是重重一个俯身!
身边的单妈妈也随着他俯下了身,接二连三地碰地声伴随着苦苦的哀求回荡在空阔的走廊里。
“叔叔阿姨,你们别这样,快起来!”
单淳其泣不成声,快整个人跪趴在了地上,一直不起来。在她心底,那一丝因父母亲为她如此卑微的哀求而起的愧疚如细细的铁丝,一下一下割着她的心脏,仿佛要把整颗心切割成片。
邵安靠在病房的门口,冷静而苦涩地观望着这一幕,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已经休息了的住院病者被单父单母的哀求声吵醒,纷纷走出来站在门口张望,时而指指点点,时而静静聆听。
尚宸君眉头紧蹙,满眼哀愁与不忍,因被他们拉着步伐,就连走都走不开,只能苦恼地站在原地,如深陷沼泽暗自挣扎。
“求求你答应她!求求你帮她圆这个梦吧!”
“我们就这一个女儿,现在你帮了她,以后就是做牛做马,我们都会报答你!”
“拜托你!拜托你帮她实现最后一个梦!拜托你体谅一下做父母的心情……”
苍凉的月色投进医院里,照不亮这一处如沼泽的黑暗。
即便无奈答应也不能告诉水慕卿,因他也怕,怕单淳其一语成谶。所以在去拉斯维加斯的那三天,他让童律师去找她签下转股协议书,把“非卿不娶”交给她,告诉她约定永远都不会忘记,让她等一等他……他以为“非卿不娶”足够能表明他的心,却还是失算了——他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记者会上!更不知道她已怀有身孕!
他以为通过记者会告诉她这个消息要好过亲口告诉她,他以为在记者会上那么说会让她知难而退——她一向最懂得退避,却没有想到这一次她没有。如果他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如何都不会答应单淳其的经纪公司出席记者会现场!
他绝对——不会!
此刻,他下跪,忏悔,却已追悔莫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挽回已流逝的生命。这个事实,早在十五岁那年他已亲身领略,但如今他竟然踏进了同一条河流。
剥夺走承认这个孩子的权力,算不算对他的惩罚?
仲善翔说得对,这个孩子,他已不可能认下,他的孩子即使没能来到这个世界,却已经是仲善翔的了。
不知是悲是苦,眼眶承受不住这难捱滋味的交替折磨,终是流下了泪,尚宸君深呼吸,竭力站了起来,颓然地走到病房门前。
仲善翔再次拦住他,语气仍然冰冷,“我说过,从今以后,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她!”
“让我看一看她,就一眼,我只要看她一眼……”
“一眼都不可能!”
“……看她一眼就好,只有看到她,我才能放心……”
“从此以后有我照顾她,你当然可以放心!”
“我只看她一眼,拜托你,让我看看她……”
“绝不可能!你别再妄想可以见她!八年前她欠你的,到今天为止就算还清了,从此以后,她跟你再没有任何瓜葛!”
尚宸君缓缓抬起低垂着的沾泪的睫毛,俊美容颜伤痕累累,正欲说话,左边尚妈妈已飞奔而来。
“宸君!”抓住儿子的胳膊,她扬起巴掌,看到他满脸的伤痕,落下来的是泪水,“这算什么事?这算什么呀?!以为雨过天晴了,怎么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单淳其还跪在地上,抽泣道:“对不起,阿姨,对不起……”
尚妈妈泪眼婆娑地看向地上的单淳其,欲责又无言责备,只剩无奈地摆手,“走吧,都走吧!已经这样了,再吵又有什么意思?”
冰冷荒凉的走道里立着的几道黑暗身影一个比一个沉重,即使空间再明亮,也无法刷白黑色的阴霾。
只飘荡着单淳其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不一会儿,岑妈妈和尹宛若在楼下相遇,一道上来探望。
岑妈妈一看到这局面,泪水就不可遏制地流淌而下,“究竟要受多少罪……究竟要受多少罪,老天才能放过这个可怜的孩子?为什么我的女儿,一个个都不能幸福顺利?”
“阿姨,不会有事的,慕卿会没事的……”尹宛若神情亦是十分凝重,握着岑妈妈的双臂给她支撑的力量。
“可是孩子已经没了,等她醒来,知道这件事会有多伤心……”岑妈妈挣开尹宛若的搀扶,走到单淳其跟前,“淳其,你实话告诉阿姨,为什么突然要和宸君结婚?你明知道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刻跟宸君结婚?还有宸君你——你怎么能……怎么能……”
尚宸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做不出任何回应。
所有人都在等,却没有人给出一个答复。
仲善翔别开脸,依旧守在病房门口。
“对不起。”单淳其只说这一句,撑着地站了起来,深深地、缓缓地向着病房鞠了一躬,不发一语走远。
待单淳其走远,仲善翔冷漠地对跟前的尚宸君道:“你也走吧,且不说我不让你见她,现在如果她见到了你,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让她见他只会增加她抵抗的情绪罢?可是——
“那么,让我在她昏迷的时候见她一面,可以吗?”
“不可以!”咽下一口气,不在乎还有尚妈妈在场,仲善翔态度冷酷依然,“尚宸君,就算这是对你的惩罚,你也只能接受!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以后都不需要你了。”
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尚妈妈走上前拉住尚宸君的手臂,轻声道:“走吧,即使见到了慕卿,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反而会让她激动,现在让她好好休息,等她稳下来,你再来看她。”忍着想猛力捶打儿子的怒火,她带着儿子离开。
尹宛若把岑妈妈扶到椅子上坐着,刚要回去对仲善翔说话,却见他已快步追随着尚妈妈离开的步伐而去,她不由得快速跟上。
“阿姨,等一等!”仲善翔无视尚宸君的存在,认真严肃地看着尚妈妈,“有一件事希望阿姨能帮忙。”
尚妈妈别开脸,“什么事?”
“我想拜托阿姨等会儿见到记者的时候,帮慕卿说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记者会上。”
尚妈妈缓慢地转过脸来,想问却听到身边的尚宸君苍凉而薄怒地问出,“你要做什么?”
仲善翔并未理会,径直道:“等会儿见到记者,就请阿姨告诉他们,慕卿出现在记者会上,是阿姨让她去阻止他们。因为阿姨对单淳其这个儿媳不满意,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娶回这样的女人。”
“仲善翔——”
“尚宸君!我说过,这个孩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是你的了!阿姨——”转过脸,他诚恳地看着尚妈妈,忽略她神情里的悲伤和不忍,“这么做是为了慕卿好,他们都宣布结婚了,而且一直以来外界传的都是他们在一起的绯闻,慕卿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记者会上,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如果不撇清关系,她的名声要怎么办?”
尚妈妈没有回应,很久很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往外走去。
所以这个孩子就只能是仲善翔的了?尹宛若站在不远处,轻轻地弯起了唇弧,折回去陪岑妈妈。
“阿姨!”仲善翔追上前,拦住尚妈妈的去路,“拜托你,为了慕卿,撒个慌吧!此时此刻,慕卿已经没有机会做您的儿媳,因为淳其一定会和他结婚!阿姨,拜托,拜托你!”
“我只认慕卿这一个儿媳!”
“可是现在会跟您儿子结婚的,只会是单淳其!”在单淳其跪地说出那样的话来时,仲善翔已经清楚,这个婚姻是她生命最后的要求,她不会放手,而她一直守候着的那个男人,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这份情意她都会要他还。
尚妈妈忍着泪,转过身问:“你说,宸君,你是不是一定会和单淳其结婚?”
尚宸君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太多的悲痛让他说不出话。
“已经闹成了这样的局面,既然孩子已经没了,挽回不了就别让之前的付出浪费了。”
仲善翔这番话后,尚宸君一言不发地走出医院。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尚妈妈低低地哭出声来,仲善翔扶着她,再次在她耳边请求,“阿姨,拜托了,只有您才可以帮助慕卿远离那些流言蜚语。”
水慕卿醒来已是四个小时以后,一切都已安定下来,天色临近傍晚,夕阳灿烂依旧如每一个在海边度过的金黄。但她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并没有因这灿烂感觉到一丝半缕的温暖。
醒来只见到白色的房间里独留仲善翔一人守在床畔。
早在一小时前,仲善翔已劝回岑妈妈,以为水慕卿准备醒来要吃的食物为借口,让尹宛若陪着她回家准备。
但此时此地,听着她声声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醒来,心还是难以遏制地抽痛。
痛得难以遏制。
他起身,向窗口走去,那里的空气或许比较充足,或许比较清新,能让他缓一缓心口的抽痛罢。
水慕卿艰难地坐起来,声息脆弱,“善翔,我怎么会在这?”
“你体力不支,晕倒了。”
他不再多说,留她独自回忆,渐渐地,他听到她的抽泣声,“不可能,不可能,不会这样的,明明说好了会永远在一起,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一定不会这样的……”
他似乎连泪水坠落的声音都能清晰地听到。
窗外的阳光真的好刺眼啊!为什么……
“为什么……”仲善翔似在喃喃自语,似被困在囚牢与自己斗争,“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你的心还是向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伤得再深,你还是只想着他?”他仰起头,柔和目光在涔涔泪水中离乱,“为什么、为什么不论我做什么,你就是……就是不能爱我?”
水慕卿睁着泪眼,却紧咬着下唇,别开脸不回应。
面朝窗户的仲善翔低声冷笑,耀眼阳光扎得他眼睛生疼,“我知道,因为你爱他,爱到连自己都可以不爱,你又怎么会爱我呢?可是我爱你,同样爱到不爱自己,不爱任何人。”倏地滑落的温热让他顿了顿,细细感受这份酸甜交织的滋味,唇角弯出苦涩的笑弧,“或许是我错了,我不该要求你也爱我。我需要做的,只是爱你。只有爱你,才对得起我的这颗心。”
这席话语间,水慕卿早已闭上眼,愧疚伤痛的泪水在双唇紧抿的脸庞簌簌坠落。
他呼出一口颤抖气息,“水慕卿你知道吗?我从来、从来没有这样卑微过,只有在你面前,在你面前我会自卑不已。我自问不比尚宸君差,可你心里却只装着他!”抬手利落地抹去眼泪,他的语气似平时桀骜轻松,“其实,其实我不是没有产生过就此放弃的念头。你劝我去瑞士的时候,我就想借此戒掉对你的感情。两年,我不和你联系,我不敢想你,我怕想你,我怕一想到你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可是,我又总习惯对自己说,再等一等,再坚持一下,也许,也许下一秒,也许/明天,也许下周,也许下个月、明年,怎样都好!也许你就会点头接受我,跟我说‘善翔,我们在一起吧’……”
不大的病房此刻空阔无比,连他轻颤的呼吸声都回荡得异常清晰,回荡得苍凉无比。
他以双掌抹去泪水,轻然低声一笑转过身,无视病床上她泪水洗尽的苍白面容,“水慕卿,我究竟要爱你到何种地步……”
他笑容苍茫,轻吐一气当做是众多疑问出口,不敢再多留大步离去,怕她、怕自己,怕自己会于心不忍告诉她事情真相。
病床上,水慕卿曲起双腿,将头枕在膝上,紧紧地抱住双腿。
可是离开医院前,他还是不放心,忍着悲痛叮嘱医生先不要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要说漏嘴,要她承受一个婚讯已经很重,只怕再加一件会让她承受不住。
我究竟要爱你到何种地步?
缠绕的手指即使现在放开也会说着彼此还会再见,
我爱你。
昨夜乃至前夜都一直在想你,真是愚蠢之至,
在我眼前也好,分开也好,我的心都跟随着你,
将思念深埋心底对我而言才是正解,
我们有各自的所在,这些我都明白。
车厢里回荡着这首轻悠悲伤却旋律时而厚重的曲子,时而哀求时而倾吐。当年为了尽快上手集团事务,让父亲满意后能快速回国,身在瑞士的他学习了只要与集团有关的各国语言,这首倾诉爱而不得的日文歌曲正正切中泪痕已干的心脏,原来有些歌,真的可以唱得让人心都碎了。
高兴乃至失落时都一直在想你,真是无可救药,
现实无法跨越,这一点我明白,
明知这是无法实现的爱恋却依然深陷其中。
每当紧抱你时,寂寞翻涌心间,
你的味道你的身形都填满了我所有的缝隙。
就算只一次也好,也想要真实地感受你。
抬手再次一把抹去不知何时又沾湿的脸庞,他恨自己怎么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像自己。终究是放不下她,不放心留身体虚弱的她一人在冰冷的医院,他迅速地转动方向盘,调头沿原路返回。
我究竟要爱你到何种地步?
缠绕的手指即使现在放开也会说着彼此还会再见,
无论我有多么爱你,
但是能够给你幸福的,不是我,我真的明白。
我只是爱你而已。
车子还是从车流中驶出,沿着路边缓缓停靠,没再执着地往医院驶去。他呆然地靠着椅背,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无力滑落,垂打在已无知觉的双腿,眼眶中似有温热液体在鼓噪,不想再让它懦弱地流下而皱紧了颤抖不已的眉头,这一刻心酸无比。
我只是爱你而已。
我只是爱你……而已,爱到连自己都不要,爱到曾想抓住一切,掌控一切,爱到后来又不要一切,不在乎一切,因为我真的只是爱你而已。
只是爱你,爱得矛盾,爱得纠结,爱得以为自己能够掌握一切,承担一切,不管是否明白心中所想,不管是否是真心所愿,都以为自己一个人能承担所有,能把最好的给你,到头来才发现是自己高估了能力,高估了容忍度,高估了自己!
明约医院。
尹宛若和岑妈妈带着煲好的鸡汤来到病房,只见水慕卿一人抱膝坐在病床上,四周都找不到仲善翔的身影。
留意到水慕卿红肿的眼眶,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多说话,把保温盒打开来。
一股浓郁的鸡汤香气顿时飘散在病房内。
“慕卿,喝点汤吧,这可是阿姨专门为你炖的汤。”尹宛若把汤盛好递过去,却不见她动静。
岑妈妈隐隐叹息,接过碗坐在床边,吹散热气,用勺子喂到她苍白的嘴边,“来,喝一口,味道很清淡,不腻的。”
她还是没有动静。
“慕卿,多少喝一点吧。总让阿姨这样端着碗不好,快喝一点,好吗?”尹宛若伸手放在她的肩上,“慕卿……”
“为什么?”水慕卿突然轻悠地发声。
她终于有反应,两人欣喜地交换眼神。
“我是不是注定了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这是给我的报应,是不是?”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说?这跟你无关,你是一个值得所有人疼爱的好孩子,不要胡思乱想。”岑妈妈为她拭去倏然滑落的泪,如何都拭不干净。
“一定是的!一定是我不配得到幸福!一定是这样!”
“慕卿……”
“这是对我的报应!对我当年害得父母还有叔叔离世的报应!我这样自私自利,一切以自己为中心的人,凭什么得到幸福?我没有资格!”
“你不要这样想,慕卿,听阿姨说……”
“就是这样的!若初也是因为我才会在冰天雪地里去世,我不配!我不配……所以他要惩罚我,他要用和别人结婚来惩罚我……这一切都是报应,是我应得的报应……”
尹宛若无法再听下去,坐到床边揽住她的肩,深深叹息,“你怎么能这么想?这不是你呀!水慕卿!你不是认命的人!宸君也不是在惩罚你,他舍不得惩罚你!今天的事,不管背后有什么原因,你一定要先放下,把身体调养好,知道吗?只有把身体调养好了,才有力气面对今后会发生的事,知道吗?”
她不再出声,泪水还在流淌。
沉静了许久,听见她轻声说:“阿姨,我们回家吧,我讨厌这股消毒水的味道。”
岑妈妈直觉想拒绝,却见尹宛若对她点头,于是答应,把汤交给尹宛若,去为她办理出院手续。
办手续的时候,仲善翔回到医院。
看这情况,他也没什么好说,微微一笑,道:“出院也好,回去后也许还能改善一下胃口。但是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上车前这段路还是坐轮椅吧。”
“这个我会注意。你不去看一看她吗?”
“等她出院后,我再到家里去看她。”
岑妈妈没有强留,继续办理手续,让仲善翔黯淡离开。
轮椅推到病房里,水慕卿苍白的脸色终于浮现别样的情绪,微微皱了皱眉,“要轮椅做什么?”
尹宛若连忙轻柔地解释,“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坐轮椅可以减少体力的消耗。”
“不需要了,不过是昏倒而已,身体还没那么糟,没必要的。”
岑妈妈猛地一震,突然意识到……也许水慕卿根本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道她昏倒的真正原因。
可是,怎么会不知道呢?莫非善翔没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又难道……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吗?
岑妈妈沉下一口气,和尹宛若会心地交换一个眼神,她们似乎都决定暂时隐瞒这件事,但还是强制水慕卿坐轮椅回去,否则便不同意出院。
来到岑家,刚回到家的岑爸爸看到眼前一切,唯有重重一声叹息,交代钟点工安排卧室,让尹宛若也留了下来作陪。
明腾道尚宅。
桌上照常有一桌丰盛的饭菜,全是按照那两人的口味来做的,这段时间来除了周末,全是在这里用晚饭,却不曾想到会有如此凄凉的今天。
江姐首次这么晚了还没有走,陪着尚妈妈,一句一句耐心地开导劝诫着。
尚宸君从回到屋子就没有出过房间,脸上的伤口也不处理。
“江姐,谢谢你陪我,你肯定有要忙的事,先回去吧。我还是得上楼去看看他,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好,还是早点休息,别为此伤了身体。”
江姐一走,尚妈妈便上楼去。房门紧锁,敲门前,她深呼吸一口气,保证把怒气吐出,不至于见到儿子的时候大发雷霆。
“先把门打开,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等三十秒,房门已开。
儿子向来孝顺,她知道他不会忤逆她的意思,唯独今天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更何况,没了的是他的孩子。
他究竟在想什么,做什么?
“你跟妈妈说实话,为什么突然要和淳其结婚?”
尚宸君脸上的伤已经完全沉淀成淤青,结痂,不带一丝血迹,但他没有回答,涣散的目光落在左手上。
尚妈妈这才发现,他的掌心有一枚戒指。
“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不说出来,你和慕卿之间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尚宸君!你倒是说句话啊!”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走,激愤的心亦一寸一寸地死去。
“你到底……”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她已经有了孩子,但是我很清楚,我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这一辈子都弥补不了。”他低垂着头,有一滴眼泪跌出眼眶,顺着脸上的伤痕滑落,掉入掌心。
泪水的盐分浸入伤口,竟觉察不到一星半点的疼。
尚妈妈缓缓呼出一气,在他身边坐下,沉默片刻,道:“去求她,去求慕卿,求她原谅!我跟你一块去。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孩子已经没了,这笔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是啊,孩子已经没了,且不说来不及看一看这世界,它都没能长成人形就离开……他欠孩子的这笔债,欠水慕卿的这笔债,要怎么还?纵然他倾尽所有财富,都换不回孩子的生命。
“妈……”他颤抖地启唇,只发出一个音节,喉咙便哽得如何都发不出声,悔恨的泪水悲痛地流淌而下。
儿子的悔意和对自身的怒恨如空气分子,作为母亲,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埋怨再多此刻也失了意义。
“好了,等你情绪缓了一些,再把事情完整地告诉我,该怎么做,以后再说吧。”
回答她的是无尽的追悔莫及的泪,从十五岁以来,一直只因水慕卿而落的泪。尚妈妈深深叹息,起身要走,却在这时传来儿子悲凉的声线。
“淳其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医生说只有六个月的正常时间,而且,她得这个病,和当年去溪畔小镇跌入河里,以及那次为我挡酒瓶脱不开关系。淳其一直求我,让我能娶她,给她一个婚礼,我无法答应,可她用生命以及她……”想起那个在医院的深夜,整个人仿佛遁入了无尽的黑暗,弥漫着鲜血的黑暗之中,“我不敢告诉慕卿,妈,你知道的,如果慕卿知道,她一定会让我答应淳其的要求,那样就不止六个月的时间。那年的校庆演出,她为了帮淳其,就连我提出让她放弃表演的要求都答应。我以为我那么说,她不会答应,我也就不用和淳其同台,毕竟她从小就那么渴望站在舞台中央,可是我没想到,最后她竟然还是答应了。还有那次,从小镇回来,我之所以生气不跟她说话,就是因为淳其掉进了河里,她不管我多么抵触,都要把我推去照顾淳其,似乎在她心里,我永远都排不上第一……所以,我怕她这次也会那么做,我甚至敢肯定她会那么做……”
从水慕卿因他一句气话而离开的这么多年来,他首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可说了这么多,当终于要提起那个记者会,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他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无论缓和多少次,就是无法出声。
尚妈妈抹去脸上的泪,呼出一口气,接着他的话道:“所以你不告诉她,不跟她说原因,只是想等婚礼办了再跟她解释?”
他点头,“淳其说,她只要一抽礼,之后,她会离开,最多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能和慕卿永远地在一起。”
尚妈妈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眼泪却狂流不止,“你们还那么小就经历了那样的事,那个时候,慕卿会跟着她姥姥回小镇,就是因为她感到愧疚。这么多年来,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也是因为心里的歉疚还没有消除。不管遇到什么事,她不敢再冲动,就是怕再酿成悲剧……”唇边弯出一抹苦嘲,“果然,这次她一冲动,又酿成了悲剧。”
“妈,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面对慕卿的时候,我才会感到怕,怕她再次离开我身边,把我推给别人,可是我现在……我做的这些……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明天,我先去岑家看看她,再根据她的情况来想办法……”
“我跟你一起去!”
“你先别去!万一慕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再看到你又激动怎么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最痛的还是她。”尚妈妈抹去泪,坚定地看着他,“但是有一点,妈妈要问清楚,你和淳其,你们的婚礼,还要办吗?”
尚宸君抿唇,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好i礼办不了这件事就交给妈妈去处理。”
“妈,对不起……”
“不要跟妈妈说‘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慕卿。”呼出一口气,她起身去拿药箱,“虽然今天按照善翔说的那样跟媒体解释了,但敲我对淳其不满意这一点足够让婚礼举办不了。宸君,这步错棋,你要记住,要用一辈子的好来对慕卿,来补偿她,知道吗?”
“妈……”
尚妈妈含泪微笑,拍了拍儿子的肩,“儿子,不管你们长多大,取得了多么高的成就,在妈妈眼里,你,慕卿,都还只是孩子。这个世上,没有谁是从来不会犯错的,但是错了,就要改,要痛改。感情的事,不像你商场上的生意,可以明码标价地交换,也不是标书上的数字,可以拿捏得准确。爱情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很飘渺,有的时候又很实在,但是,很难抓住,更难抓稳,即便是天才也会跌一跤。但是记住妈妈说的,错了要改,要用尽你余生的力量来弥补这个错,明白吗?”
泪水又无声地流淌在沾血的伤口,“可是,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只要你有心,不管兜兜转转多少圈,都还是会和慕卿走在一起的。拿出这八年来的决心,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让她来到你身边,但是记住,这八年来练就的那种性格——做什么都不跟人解释,一个人承担,现在一定要摒弃。要变回十五岁以前的样子,不管有什么事,都会第一个跑去跟慕卿说,好不好?”
“妈……”无力地抱住母亲,悔恨的泪流淌不尽,“我错了,是我太自以为是,我错了……”
尚妈妈无声拍着他的背,泪水落在他的衣服上。
樱花谷。
满地狼藉,每一个角落都是疮痍,连电视屏幕都被水杯砸碎,单淳其木然地坐在地毯上,双眼红肿,双手沾染着未洗净的血渍,凌乱的桌上放着敞开的药箱。
邵安在书房那边讲电话,声音越来越高,终是不耐烦地吼了起来,“就按照尚宸君的母亲跟媒体说的那样来回答不就好了吗?9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当经纪人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怎么回事?不相信我的能力吗……《大漠悲歌》上映又怎么样?缺席又怎么样?实在不行就把这件事当做噱头来炒……我最后说一遍,尚宸君的母亲已经在媒体面前说的很清楚了,是她让水慕卿出现在记者会上的……她不满意是她的事!要跟淳其结婚的是她儿子不是她……仲善翔不是已经承认了那个孩子吗?你还想澄清什么?……方法我已经教给你了,接下来再处理不了也别来找我!”
愤怒地掐断通话,邵安已是焦头烂额,站在原地深深呼吸,缓了好久才定下气来,遂往客厅走去。看到单淳其原模原样坐在那里,连两只手上的血渍除了干涸都没有任何变化,心头怒气交加,忍了这么久,他终于爆发,“啪”一声,把手机狠狠砸落在地。
“你这个样子打算到什么时候?尚宸君还没有否定你们之间的婚礼,这就足够了!你要这样低沉做什么?”
“可是我害得慕卿……”
“如果你想在意这么多,就应该放手,别再强求要和尚宸君结婚!”
“可这是我最大的梦想……”
“所以你还纠结什么?!”邵安怒不可遏地半跪在她身边的地毯上,皱着眉紧盯她挂满泪水的脸,“根本就不可能两全其美,你明白吗?如果你坚持要和尚宸君结婚,就要忽略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如果你觉得愧疚,那么就请你站出去,面对媒体,告诉他们——水慕卿失去的是尚宸君的孩子,不是仲善翔的!而你——是因为患了老年痴呆才要求尚宸君娶你的!”
“不!我不要!我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怎么能让他们知道……”她双手抱头,一个劲儿地椅,掌心还潮湿的血染在了她栗色的发线上,像一朵娇艳的花,“我是Ronnie单淳其,我得了这种病,我怎么能让别人知道?我不能……”
邵安叹气,“那么,就请你坚持下去,为了你自己的梦想而活吧。”
“邵安,我……怎么办?该怎么办?”
看着她前所未有的憔悴和慌张,心痛之余,有不甘的希望渐渐燃烧了起来,邵安抓住她滑落在脸颊的双手,第千百次认真地跟她说:“淳其,还有我9有我啊!拜托你在这样的时刻看看身边的人,好不好?你这么累,还要坚持什么?既然你这么痛苦,这么纠结,就放手吧!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啊!”
惊慌霎时从她凄美的面庞褪去,随着猛地抽回双手,单淳其的神情里只剩下坚定这一味色彩,她咬了咬唇,似乎这样更能稳定她的决心,而后她什么都不说,拿起棉签和消毒水为自己清洗伤口。
“淳其……”
“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局面,往生的已经往生,再没有什么可挽回,那么,就让失去的东西都失去得有意义,其他的,就按照计划继续向前走吧。”
在她下定决心自私的刹那,就注定了偏执到无可救药了吧?
满眼的心伤和惊讶如狂风中的黄沙,一缕一缕直至完全消失,邵安苦涩地弯起唇,闭上眼不让泪继续染湿眼眶。
好,就按照计划来,都帮了她这么多,再多一点也无妨。她可以为了他割腕、下跪,他也可以为了她撒谎、骗人……就让他帮她实现最后一个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