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1

“跟我走。.”他环顾四周，拉住了我的手，随手将一身衣裳扔在我的面前，低喝一声，“门外的侍卫已经被我杀了，墨青正在帐外候着，你换了这套士兵服，马上跟我走。”

“你怎么来了？”我惊呼一声，猛然放开他的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么？你不要命了？”

“幽蓝，”他查看四周，放低了声音说道，“你不应该来这里！我不要你再为我牺牲！”

我低下头，沉声说道：“你快走吧，趁他们还没发现你。”

“你跟我一起走。”他沉声说道，声音中透着不可拒绝的语气。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幽蓝！”他低喝一声，满脸怒气地看着我。

我低下头，刻意回避着他的目光，不想看到他脸上的担忧，虽然从我苏醒之后，最想看到的就是这张脸庞，可是现在，我不能让他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定楠，”我低声叹道，“对不起。其实，这场战争是因我而起，也必须由我来结束。”

“什么因你而起？”他的语气中透着无可奈何，“幽蓝，你无需把一切都攘到自己身上，易弘诚已经私下里查清楚了我的真实身份，这场仗，他早晚都会打。幽蓝，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是文家和易家之间的争斗，与你无关。现在趁易弘诚带兵出了营，快跟我走吧。”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咬唇说道：“我不能走。”

“幽蓝！”他拉住我的手臂。

我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快速地松开了他的手，定声说道：“若是你强行将我带走，我一定会恨你！”

“你在这里太危险！”他无奈说道，“若是你一定要留在这里，那我只能陪着你。”

“你疯了！”我轻呼一声，“若是被人发现了你，后果是怎样的你想过么？你是皇帝，独自出现在敌方的阵营中，匈奴岂不是不战而胜么？”

“我是疯了！”他蹙眉说道，“从你推开我，挡住爆炸的火药那一刻起，我就疯了！幽蓝，你知道我的心有多么内疚么？看到你就这样倒在血泊中，我抱着你，满脸都是血迹的你，心里有多么的绝望？那一刻，我后悔，后悔当了这个皇帝，后悔当年没有拉着你一起私奔，后悔让你进了衡王府！”

“定楠……”我看着他有些激动的神情，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嘴唇，低声说道，“不要再说了。.”

“幽蓝，”他握着我的手，定定地说道，“跟我走，我绝不会再丢下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迟疑，满目的真诚和爱意，我知道，此刻他说的一切都是真心话，可是，我想帮他，最后帮他一次，哪怕豁出我自己的性命。

“好，”我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说道，“我跟你走。”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兴奋的光亮，拉住我的手说道：“好，我已经让墨青在外接应，此刻营中的并未留下太多卫兵把守，我们快些离开。”

“等等，”我稍稍迟疑，拦住他说道，“我知道易弘诚的身边有一份详细的进攻地图，等我为你拿到以后，就跟你离开。”

“幽蓝！”

我略过他有些气恼的目光，淡笑着说道：“那份地图我悄悄地看过，画得很详细，只要把它拿到手，你们对付匈奴就事半功倍了。”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会让你再去冒险。”他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我握紧他的手说道，“易弘诚不会想到我会偷他的地图，更不会想到我会逃走，只要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一定帮你拿到！我知道，你跟墨青的武功高强，来了这里必定也是做了充分的打算，不如利用晚上再好好地观察他们军营中的一些情况，等到我地图到了手，立刻与你们一同离开，如何？”

我看着定楠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便继续说道：“你放心，易弘诚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你会偷偷潜入他的军营，况且他已经对我渐渐放下戒心，你只要给我一点点的时间就好。墨青擅长易容，你们只要换装成那两个侍卫的模样，绝不会有问题的。”

定楠看着我，略思索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出外唤墨青进来，在他的耳畔轻语几句，墨青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淡笑着向他点点头，他也点头应允。二人换好了妆，处理了两个侍卫的尸体，如常一般守在营帐的门口。

我独自在帐中，凝视着手中的一小撮白色粉末，许久之后，将粉末小心翼翼地装入缝在袖口的一个小袋中。

直到夜幕降临，易弘诚才回至帐中，见我独自坐在炕上发呆，便走过来轻声问道：“让我看看的腿伤好些了么？”

我淡淡一笑：“谢王爷关心，已经好多了。”

“嗯，”他细细地凝视我片刻说道，“这脸上也慢慢结了痂，看着好了许多。”

“王爷是觉得幽蓝貌丑么？”我淡淡地扫过他说道。

“怎么会呢？”他轻笑一声，“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当年在同乐殿那个美艳绝伦的幽蓝，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若是，王爷第一次见到幽蓝时，幽蓝就是现在这个模样，王爷还会喜欢幽蓝么？”我定定地看着他问道。

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迟疑，顿了顿才说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与容貌无干。”

“可是，幽蓝再也无法恢复容貌，恐怕也不能跳舞了。”我略带忧伤地看着他。

“不会的，”他的脸瞬间抽搐了一下，转而笑道，“你放心，脸上的疤痕可以覆盖，况且，我一定会遍寻名医，治好你的腿伤，让你如从前一样灵便。”

“谢王爷。”我淡笑一声。

“你也还没用膳吧？我们一起吃。”他见我点点头，行至帐外吩咐了几句。

饭菜片刻之后送到，易弘诚示意都放在我身旁的小方桌上。我淡淡地扫过一眼，随口说道：“天气冷，王爷何不饮些酒驱寒呢？”

“你想喝酒？”他诧异地看着我。

我淡笑着说道：“不过是随口一说的，王爷若是不想吃，就算了。”

“来人，上酒。”他高声吩咐了一句，转头对我说道，“你若是想喝，我陪你。”

易弘诚接过侍卫呈上来的酒，坐在我的对面。

“我来吧。”我拿过酒壶，轻轻为他斟了一杯酒，再把自己的杯子满上。

“幽蓝敬王爷一杯。”我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他笑道。

他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犹豫着拿起面前的杯子。

“王爷怎么了？”见他停住，我诧异地问道。

“没什么。”他端过酒杯。

“是怕幽蓝下毒么？”我轻笑一声，突然拿过他手中的杯子，微举罗袖半遮着，轻抿了一口说道，“王爷看，幽蓝喝过了。”

他愣住，接过我手中的杯子，一口饮尽，笑道：“你多虑了。”

我淡笑一声，继续为他斟酒，说道：“王爷若是信不过幽蓝，幽蓝就为王爷先尝一口就是。”

我快速地拿过他的酒杯，遮着袖口喝了一口，再递还给他说道：“如何？”

“幽蓝，我没有此意，”他无奈地笑道，“这酒是我营中的，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他端过面前的酒杯，饮尽说道：“我自罚三杯如何？”他自己斟了酒，笑看着我饮了三杯。

“王爷，”我盯着手中的酒杯，幽幽地说道，“若是幽蓝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恨我么？”

他蓦然停住，凝视着我说道：“幽蓝，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我顿住，咬唇说道：“王爷才德兼备，器宇轩昂，必定有许多门当户对的女子爱慕欣赏，实在不必对幽蓝如此。幽蓝貌丑无德，不值得让王爷如此费心。”

“如果，我比文定楠早些认识你，你会不会喜欢我？”他苦声问道。

我定定地看着他，低头不语。

“如果，他死了，你会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么？”他问道。

我摇了摇头：“若是你伤害他，我会恨你，会找机会杀了你。”

他苦笑一声，无奈说道：“下辈子呢？若是下辈子，我先遇见你，你会喜欢我么？”

我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的期许，摇了摇头：“若是有来生，我愿意做一个平凡的女子，没有美貌，没有舞姿，最好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野村妇，守着一个平凡的丈夫，生几个健康的孩子，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他略带苦涩地看着我，片刻后才吐出几个字：“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么？就算是骗骗我都不行？”

我心中不忍，柔声说道：“其实，幽蓝从没有讨厌过王爷。王爷温文儒雅，与世无争，幽蓝从心底敬佩王爷。一切都是幽蓝的错，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不该……”想到那日在同乐殿一事，我蓦然停住，不再说话。

“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他凝视着我，冷笑一声，许久才说道，“只是，你就那么恨我，恨到要亲手杀了我才解恨么？”

我猛然一惊，他定定地看着我，突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一抹暗红从他紧抿着的唇边流出，划过下颚，滴在他面前的酒杯中，散开一丝丝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