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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都给了他,怎可能不爱?
但她那个“在一起十年”的提议真真惹怒他,他听过“十年磨一剑”,可没听过拿十年来抹淡人的执念,还道一切淡了也就淡了铁树情花等了千年终于开出奇珍的一朵,难道只为等她来糟蹋?
不能够不能够的要他学那些痴男怨女的臭习性,拿十丈的苦去换一寸的情,这事太亏太失格,不干!
都把他拖下水,浇淋得他浑身湿透,连心亦被淹没在情潮里,湿得太透澈,她却已在想往后要淡淡脱身的事?
他不信她能云淡风轻。.
她这小牛般倔强的性情若因容颜变老而不愿与他在一块儿,大不了哼,大不了他跟着她一起变老,要多老有多老,鸡皮鹤发又如何?他年岁可大上她千岁,真要讲敬老尊贤,她就得乖乖听他的。
“噗”有谁没忍住笑!
天狐四足一顿,一身雪色荡荡,轻垂的狐首倏地扬起。
迤逦在灵寂里的黑川,河面上那层玄色晶玉开始碎散,川水终于漫开。
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坐在川边垂钓,老人家灰白发、灰白长须,然后一袭灰白衫子,整个人灰扑扑,面色倒红润得紧,颧骨红红两团,笑起来灰白眉飘啊飘的,长长眼睛弯作两道小拱桥。
“来啊,来啊,咱请你吃烤鱼。”
“不吃。”九尾一收,狐身陡变,白凛裸足踩上川岸,非常火大地甩开脸。
“噗”不好意思,笑气又没忍住,只好坦然接受天狐的眯眼瞪。“唉唉,是说干嘛这样?垂头丧气可真不像咱识得好几百年的你啊。”
“都有闲情逸致跑来钓鱼,想必睡得甚饱、甚足,能大醒了?”白凛不答反问,话题转得迅雷不及掩耳,问得老人家灰白眉一颤。.
“呃”
“既然大醒,这西南大地的事就该交回阁下手里,也该还我无事一身轻。”
老人家“呵呵、嘿嘿——”地干笑一阵,摆摆手还直晃着头。
“没!没的事啊!咱哪有醒?这是硬撑开眼皮子呢,你瞧瞧、瞧瞧”硬是瞠圆一双细长眼睛。“眼底尽是红丝不是?困到不行还得硬逼着醒来,唉呀呀,咱为的是谁?唉唉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不就是为了你吗?”
白凛不客气冷哼。“若真为我,你这只地灵早也该醒了。”
“哎呀讲这样?咱此时醒一下,敲也是不错呀。”地灵大神笑嘻嘻,半点也不在意被一只还未列级仙班的天狐冷嘲热讽。
“哼,哪里不错?”
“醒来帮你指点迷津啊。”
“是吗?说来听听。”很没好气。
“咱知你对成仙没啥兴趣,但成仙就有这么一个好处,天元既已突破,即便历经长长眠觉醒来,也能一下子掌握大小事。”管着西南的地灵大神收了钓竿,竿子一变成了老烟杆,他凑在唇边吸了两口旱烟,吞云吐雾起来——
“不瞒你,呵呵,咱进来这灵寂之地前,跑去山坳巫族村那儿溜了圈,跟你媳妇儿家里的大太婆还谈上一会儿话哩。”
闻言,白凛冷淡外表出现裂缝,额角一抽,瞳底寒光闪动。
待得地灵大神又吞云吐雾好半晌,他才勉强稳心,冷冷问——
“对头说了什么?”
“噗”地灵大神又噗笑。“对什么头啊?好歹敬人家一声太婆,也不会少掉你一块肉。.”
“我长对头近千岁,谁该敬谁,这事可不好说。”白凛勾唇冷笑。
地灵大神一脸拿他莫可奈何的样儿,对他却又百般包容。
“你想知人家说了什么,那好,咱就原原本本告诉你,省得你自苦又自误。”
灵寂中突然起风,风呼啸而过,涤荡出句句鼻音甚浓的泪语——
我喜爱他。太婆相往十年,我是真心喜爱他,很爱很爱。
结这个亲,是我厚着脸皮对他挟恩索报,他不得已才答应
可事到如今,毕竟是阻了他的修行道
他在等他的“渡劫”,我总是要把内丹还回去的,总是得还他一个清净。
这女子的声音,白凛再熟悉不过,话音入耳,震得心湖掀波。
他中了定身咒似,动也不动地伫立,俊颊白里透红,脑子里不断回响那些话。
地灵大神见他嚣张气势瞬间遭打压,灰白长眉略挑,嘿笑了声道——
“巫族的族首大人发了话,偏偏你家那口子不愿跟你提。”
白凛神情一变,目光深锐。
他并未出声,仅沉沉瞪着地灵。
地灵大神决定不跟情花大绽而变得心绪极度不稳的九尾雪天狐计较。
吸两小口旱烟,地灵边吐白团儿边说了——
“她说,阁下想要人,不能够。想讨回内丹,不可能。”再吸口烟,吐。“倘若够本事,就来闯闯巫族的“落月七星阵”,过得了关,一切再论。”道完看向白凛。“原话差不多就这样啦。”
“哼。”
“就知你定然冷哼兼冷笑。”当大神的挺无奈。“咦?喂、喂喂——上哪儿去啊?!”朝狐男的雪白背影嚷问。
白凛头也没回,冷笑抛来一句——
“对头既然相邀,不闯闯巫族大阵,岂非辜负盛意?”
“闯是得闯,但要闯得有学问、有伎俩,那才高段。”见狐男顿下步伐,侧过身来,地灵大神眨眨眼,很神秘地问:“先想想你要闯过,还是闯不过?”
白凛鄙夷皱眉。“我的眼界里,没有闯不过这等事。”
地灵叹气。“你强、你行、你好威。你去打得一干老太婆们七零八落又落花流水,破那巫族大阵之后,老人家就甘心了?情愿了?还是更恨你入骨?你家那口子呢?见你搅得整村子没一处安宁,伤了她的族人亲人,她会更舍不得对你放手?爱你爱得更加死惨?”摇头再叹——
“不能够啊不能够白凛,你总是太强的那一个,完全不知弱者是有好处可捞的。以退为进的苦肉计历久弥坚,肯定有它厉害销魂之处,唉,总而言之,说来又说去,那就是,你还太嫩啊太嫩。”
苦肉计?以退为进?
他哪里太嫩?!
短短几句砸出天狐大人一脸怔忡,一脸的若有所思又忽有所悟——
第16章(1)
十里山地剿匪一事已落幕,因地属邻县管辖,所逮捕的大小盗匪自然是被刘大捕快的人马押回自家县衙候审。
秋笃静等人则随着教头大人封驰返回峰下城。
这三日还算平静,唯一出动巡捕房的是昨儿个大川交会的码头区,两船分属不同商家的船工因卸货的事掀起争执,两边的汉子都抡棍动斧对峙起来,幸得铁捕们及时赶到才镇住场子。
巡捕房众人各司其职、按部就班,今儿个上半日倒也轻松安静。
来到下半日,秋笃静从外头巡城返回,甫交了班正要用饭,心头却没来由一阵惊跳。
不!并非无缘无故,她是有过这种状况的。
心音一声强过一声,额与背皆渗冷汗,气血在丹田鼓噪。
闭目试图稳下,一口气还没能调好,合起的双眸竟见九尾雪天狐凭虚御风穿过林子、掠过起伏和缓的山坡,直直往山坳小村而去!
她视野扩开再扩开,倏地穿入村中——
七位黑衣老太在村央祠堂前的晒谷场上“迎客”,七人分守七处方位,手中所持皆为巫族传承数百年的法器。
不是她无端端幻想出来的。
便如当初他遭赤狐偷袭得逞的那一次,她在睡梦中惊醒,那是气血连动,真真感应到他所经历的。
而这一次,他闯巫族村了!
巫族大阵一旦催动,为防巫法反噬,不分出高下不会停止,非斗得其中一方势崩力竭不可,就像用血喂养的宝剑,一出鞘必得见血,以祭剑灵。
不可以啊!
黑衣老太们与他,那是她的亲人、族人和她心仪的人。不可以这样!
哪还顾得上肚饿?她重新翻身上马,冲出峰下城,往山坳小村策马飞驰!
来不及了骑术精湛的她下马时,竟险些仆倒于地。
巫族大阵宛如一张巨大的无形网子当空罩下,将小村完全笼罩。
她看得到那些腾腾向上的气氲,气属浅蓝色泽,像热火烧得猛烈,底端的火焰不是大红,而是蓝泽跳窜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