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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他捂着自己胸口,“除非你跟我走。.”
“你已经杀了田绪,魏博暂时不会出兵陈许,你快点回陈州看看情况,我之于你已无用处。”
“有无用处是我说了算。”
她想起他现在的处境,顿时明白了,“你要我护你回陈许,除去你的敌人吗?”
他捂着胸口,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惊不惧的看着他,满脸的怒火,“田绪已死!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威胁我,就算是你也一样。”
她强迫自己不再看他,拉开了房门,就见苏硕焦急的在门外打转。“把你家大人带走。”
若是可以,苏硕早就把人带走。他迟疑的看着聂隐娘,看到刘昌裔摇椅晃的身子,立刻上前,“大人,你怎么了?”
见情况不对,苏硕冲过去,连忙抱住了闭上双眼,晕了过去的刘昌裔。
看着他倒下,聂隐娘的冷漠退去,立刻冲过来。方才她并不是真想要伤他,只是一时气急攻心……
夜已深,聂锋回府已过子时,但他依然派人叫来聂隐娘。
他闭着眼靠着椅背假寐着,直到听到门外小厮推门的声音,他才睁开眼,看着已换下一身红衣,又如以往一身黑衣的聂隐娘,问道:“他人如何?”
聂隐娘低垂着眼,知道他问的是刘昌裔,低喃的语气有一丝难掩的关怀,“受了伤,身子虚弱了些。调养些时间便好。”
聂锋叹了口气,口气沉重,“郡王已死,但此事暂不可声张,所以管好你夫君的那张嘴,不许他四处张扬。”
聂隐娘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知道田绪遇刺身亡的事还没查出头绪,但很难保证最后不会查到刘昌裔的头上。.
“为何要瞒着郡王死讯?”
“郡王没有嫡子,死得突然,嘉诚公主正在从长安赶回魏城的路上,”切得等公主回来再行处置。至于你……”聂锋的话声隐去。
她的眼神一敛,察觉父亲的眼神定在自己身上,她一动不动的等待着,等他再次开口,要她助他效忠新主,让她这些年的杀戮再来一次轮回。
“带着你的夫君离开魏城。”
聂隐娘平静的眸光有了情绪,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聂锋将她的惊讶看在眼里,嘴角不由得自嘲一扬,“不论新主是谁,郡王宴席上点头答应让你尽孝去守坟一年。你就去吧,或许三年过去,我们父女俩都可以不用再受制于人,自在舒心的过几年太平日子。”
聂锋的话令聂隐娘心中微微一动。
聂锋沉重的叹了口气,他受郡王所制,只怕一个不好就是聂府数十条人命陪葬,但随着时间过去,群雄割据,穷兵黩武,田家换了一个又一个新主,却不见一个有扶危定乱胸襟的主上,反而个个都奢靡享乐,残暴成性。田绪死了,他心中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庆幸,只是不论新主是谁,田家的气数也快到头了。
身为田家部曲家臣,他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田家一亡,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还另说,其他人也就罢了,但这个拿命替他守着聂家的女儿,做的已经够了!
“虽说你夫君现在有伤,不宜奔波,但怕你现在不走,将来没走的机会,我自知不是个好父亲,但这些年你来为聂家所做的,爹都看在眼里。.”聂锋疲累的轻按着头,“你既已选择了个平凡的夫君,就平静的过日子吧。”
平静的日子……她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只是平凡的夫君——刘昌裔并不甘于平凡。
聂隐娘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聂锋,从未想过会从他身上再得到一丝所谓的父女之情,但今日他的放手,让她极力想平静下来的心绪更加波动。
“走吧!”他对她挥了挥手。
聂隐娘不言不语,双膝缓缓的跪下,弯下腰,额头碰地行了大礼。
今日一别,或许就是永别,既已选择,她此生只怕不会有机会再回魏博。
第七章宴中趁乱杀田绪(2)
一辆马车,简单的几件行囊,聂隐娘亲自驾车,载着刘昌裔和苏硕离开了魏城。
聂隐娘顾着赶路,也没歇息,直到出了魏城数十里,夕阳西下,这才缓了下来。
回首望着来时路,这么远的距离,纵使查到了什么,应该也追不上他们了。
察觉马车停下,苏硕这才拉开布幔,笑开了一张脸,“还以为妹子都不知累的。”
聂隐娘对他微微一笑,转身看着卧在车上的刘昌裔,他的身子因为受伤一直发着低热。
“他可好?”
苏硕点了点头,再迟钝也看出聂隐娘与刘昌裔两人有不愉快。
“大人醒了几次,喝了点水,又睡了。没多说什么,但是身子没再发烫,应该无碍。”
聂隐娘听了,心稍安了下来。“我急着赶路,错过了旅店,今晚可能得委屈大哥在荒野住上一宿。”
“说这什么话,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姑娘,若说委屈,你一个姑娘家才是委屈。”
苏硕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你看一下大人,我先起个火,然后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
聂隐娘原想拒绝,但想了一会儿,还是没阻止他。
把剑放到一旁,她进了马车,躺卧着的刘昌裔让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小,也委屈了苏硕一个大个儿缩在这里照顾他,不过以苏硕的死忠,他是不会有半句怨言的。她拧了条帕子,轻拭他的脸。
他的脸色已经好转,看来真的无碍了。她的手轻抚过他的眉眼,最后轻轻在他的额头印上一吻。
从前以为若不再牵挂聂家,她便可以自由自在,归隐山林,从此清风明月,平静过一生……她嘴角一扬,现在才知脑中勾勒的平静美好全是自欺欺人。
她知道自己最终会跟他回陈许,替他夺来权势。他想要就帮他,是她一开始心软,现在又无法割舍,只能接受结果。最难的不过就是抉择,一旦决定了,犹豫都是多余。
听到外头有声响,她替他盖好被子,下了马车。
苏硕已经升好火,还从附近的河里捉了几条鱼,空气很快飘着香味。
苏硕拿着树枝插着鱼,看到她才想起来,“我都忘了你吃素。等会儿大哥去给你找看看有什么野果没有。”
“大哥别忙了。”聂隐娘谢过了他的好意,“有干粮,填个肚子就好。”
苏硕耸耸肩,也不勉强。这荒郊野外的,凡事只能将就。
看着燃烧的火苗,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聂隐娘轻轻的开了口,“大哥。”
“嗯?”苏硕翻着手中的鱼,瞄了她一眼。
“他身上的伤……是你做的?”
苏硕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谈到郡王府的那一夜,他不太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这点事你问我做啥?自己去问大人,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聂隐娘无奈的看着苏硕。
苏硕避开了她的眼,但又被她瞧得心虚,只能叹口气,老实说:“大人早就跟我说好当时上郡王府可能面临的所有情况。那个当口,我只能砍大人一刀,才不会被人怀疑。妹子……天地良心,我刀子划下的位置是大人交代,没出错半分。”
看着苏硕一脸焦急的解释,聂隐娘好气又好笑,傻大个儿还以为她要怪罪他伤了刘昌裔。她摇了摇头,果然一切都是计划——刘昌裔心狠,狠到可以拿自己的命当赌注,只为了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疯子!真的是疯了!跟一个不顾一切的疯子,她还能去争什么输赢,一开始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妹子——”
“没事。”聂隐娘眨了眨眼中的水雾,对他一笑。
苏硕再憨直,也瞧出了点不对劲,张口正要多问几句,却因为看到马车有了动静而从地上跳起来。
后头的声响没让聂隐娘有任何动作,她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火光。
没多久,苏硕扶着只披着一件衣服、走路还有些椅的刘昌裔在一旁的大石坐了下来。
“大人该好好躺着歇息。”苏硕一脸难掩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