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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终于在百陌殷切的祈祷声中到来了。
那天早上,一向赖床的百陌早早就起床收拾东西了。路西杨安静地躺在床上,一边听着百陌收拾东西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一边目不转地望着自己头顶上的那片天花板。
“路西杨,你起床没有啊?”百陌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路西杨听了皱了皱眉,没好气地回答道:“你动作要是温柔一点,兴许我还在做梦。”
百陌嘿嘿地笑起来,一点歉意都没有。百陌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大步流星地走到路西杨的床前,伸手轻轻扯了扯路西杨的手臂,她语重心长地说道:“路西杨啊,你看,宿舍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我要是走了可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真的不回家呀?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吧,你一个人在宿舍不觉得害怕吗?晚上要是有什么东西出来……”
躺在床上的路西杨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兀自从床上坐了起来,顶着蓬乱的头发恶狠狠地盯着顾百陌,说:“你够了!你以为我是你吗?”
“哈哈哈……”百陌得意地笑了起来,她一手挎着自己的背包,一手朝路西杨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笑盈盈地说,“你就等着与那些东西为伍吧,没准它们还可以教你做数学题呢。”
说罢,百陌就带着一阵笑声离开了宿舍。
百陌离开之后,宿舍就变得格外安静,路西杨正要爬下床的时候就收到了陆森翔的短信息,他询问她要不要陪他去那个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路西杨也没有过问,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复了陆森翔说“对不起,我有事,你找别人吧”。
其实,从那天在校门口和陆森翔分别之后,路西杨一直都在犹豫,是答应陆森翔的请求,还是回家。一直等到现在,当她看到陆森翔的短信的时候,她还没作出任何回答,心里就已经充满了歉意。
其实,若不是因为段晨亮,她一点都不想回家。路西杨苦笑起来,她还是战胜不了心里面那个一直叫她回家的声音。
段晨亮。她从来都赢不了他,只要和他有关的事情,无论她多努力,从来都不可能不好奇。
所以,周六那天,路西杨还是回家了。但是,因为她没有提前买票,在车站里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票回家。
路西杨回到家里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候她多时了。看着一桌子都是她喜欢吃的并且已经凉透了的菜,她想说对不起,可是刚要到嘴巴的话却又被她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
她从来不善于表达,总是喜欢将所有的事情藏在心底,谁也不知道。
“我和你妈正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呢,等这么久都没回来。”坐在路西杨对面的父亲突然开口说道,“你呀,打你手机也不接,以后注意点。”
“嗯,知道了。”路西杨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其实,她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晚才回到家,她想让他们知道车站买票的人确实很多,因为她没有提前买票只好排队慢慢地等。可是,当她看着眼前一桌子已经凉掉了的菜的时候,欲言又止。
整个屋子安静得只听到碗筷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响,从路西杨接了父亲的话之后,谁都没有打破这片沉默,各自埋着头认真地吃饭。路西杨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氛围,从她很小的时候偷听了父母谈话的那一天起,家里的气氛就变得格外奇怪。
那天,路西杨正在房间里写作业,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响,她被吓得微微怔了一下,随之传来父亲刻意尽量压低的声音:“你干什么?不要惊扰到孩子。”
听到这句话的路西杨,便好奇地放下手中的笔,飞快地跑到房间门口,躲在房门的后面,只露出她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她看着客厅里面那两个她最爱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一样,把眼睛越睁越大,仿佛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你还知道孩子?在你提出离婚的时候你有考虑过孩子吗?”母亲瞪大了双眼,两行眼泪悄无声息地划过她的脸颊。
“我怎么没考虑过?我不是说了吗?离婚后你照顾杨杨,我会按时给你们寄生活费!”
“你这算盘打得真精,你让我带着一个拖油瓶改嫁?还是从此相依为命到死都无人问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装了!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个婚我是不会离的。”
“不离婚你又不和我好好过日子,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我在外面有男人,看你会不会原谅我!”
……
之后,路西杨什么也听不清楚了,她只记得父亲最终摔门离开了,母亲坐在地板上哭了整整一个下午。那时候,她还小,她还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离婚,她甚至还不知道“离婚”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耳边一直回荡着“拖油瓶”这个词,她越来越难过,越来越难过,于是,什么都还不懂的她也躲在门后跟着妈妈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后来,爸爸妈妈始终都没有离婚。但从那一天以后,家里不是安静得吓人,就是吵得惊人,她开始明白“拖油瓶”是什么意思,开始埋怨他们,也开始不喜欢回家。
在路西杨吃完饭放下筷子的时候,母亲突然开口对她说:“杨杨啊,你以后回家小心点,去了学校也不要到处乱跑。特别是过马路的时候,知道吗?”
路西杨看着表情凝重的母亲,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
“哦……”路西杨拖了很长的尾音,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要转身走回房间的时候,母亲又继续说道:“前不久啊,在我们小区门口出了车祸,撞死了一个老人。那场景真是可怕啊,地上全是血!”
路西杨站在原地怔了一下,其实车祸不过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这一次的事故发生在他们家的小区门口。而路西杨房间里的窗户,是正对着小区的大门口的。
就在这时候,父亲仿佛看穿了路西杨的心思,不满地看着母亲说:“你干嘛跟孩子讲这个?她房间的窗户面向小区门口,你叫她晚上睡觉多害怕啊!”
“我这不是为她着想吗?”
“为她着想用得着说那么清楚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一个大人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
“我没分寸?你有分寸你怎么不说?”
……
路西杨无奈地瞟了一眼吵起来的两个人,然后带上自己的书包熟视无睹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果断地关上房门,她不想再听到他们的争吵声。她宁愿一整个晚上都站在窗户旁看着小区的大门口,也不愿意呆在外面听他们吵一分钟的架。
小学的时候,她每天都在祈祷,就算他们吵架,也千万不要离婚。后来上了初中,特别是初三的那段时间里,她每天顶着巨大的学习压力回到家里面还要忍受他们的争吵,她真的是受够了,于是从那个时候起,路西杨就萌生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念头:她迫切地希望他们离婚。
路西杨将书包扔在了床上,自然而然地走到窗户旁,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阵晚风迎面吹来,扬起了她额前的刘海。虽然天气燥热,但是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得路西杨汗毛竖起,头皮发麻,她低下头的时候才发现两只手臂全是鸡皮疙瘩。
其实,她还是有些害怕的,只是她把自己想得太勇敢。可她还是坚持站在窗户旁,像是为了证明给谁看,其实她一点都不害怕。
一点都不。
天空已经漆黑一片,几颗星星挂在天边,若隐若现地闪烁着。路西杨垂下眼眸,看到眼底下是一排蜿蜒的路灯,每个灯罩周围都泛着乳白色的光圈,很是好看。她的目光沿着路灯延伸到了远处,落在了小区大门前的那一条宽阔的马路上,马路两边是一排橘黄色的路灯,灯光把马路的颜色染成了金黄色,像是一条的金光大道,根本就不像发生过车祸的地方。
路西杨一直依偎在窗前,长长的睫毛偶尔闪动,目光却从未离开那条宽阔的马路。马路上偶尔会有车辆驶过,但并无行人。其实,路西杨从小就喜欢站在窗户旁看行驶过小区门口的车辆,但没有哪一次像今晚一样,是没有行人经过的。
是不是因为,在这个地方发生了车祸,撞死了老人,所以那个地方就成为了所有人避而远之的地方?车祸年年有,也不见得哪条马路为此歇业的。晚风袭进路西杨的身体,她忽然觉得有些凉了,忍不住用双手抱了抱自己。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到小区门前。路西杨好奇地努力睁大眼睛观察着那个身影,可是距离实在太远,她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后来,那个人转过身,背对着小区门口,面向被橘黄色灯光照耀着的马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
路西杨站在窗前观察了好久,那个身影依旧纹丝不动地站着,犹若一尊雕像。
虽然她什么都看不清,可是脑海里总浮现出段晨亮那个冷漠的背影,她从小就喜欢偷偷跟在他的身后,从那个还不懂什么是喜欢的年纪,到现在她已经深深确定他就是她喜欢的人的花样年华,她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孤单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样一跟就是七年,整整七年的光景,让她无论如何都能在人群中轻而易举地认出他。
路西杨再一次认真地瞟了一眼远处那个纹丝不动的模糊身影,像触电般一样,她猛地转身,飞快地朝房间门口奔去。她动作利索地打开房门,完全无视还在客厅里争吵的那两个人,直接朝家门口跑去。
“路西杨,你去哪里?”在她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听到母亲直呼她的全名。
路西杨垂下眼皮,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母亲,她随便撒了个谎:“我出去买作业本,忘记带作业本回家写作业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路西杨没等母亲同意就掩门而去了,直接把母亲的那一句“你小心点”隔绝在门后。
路西杨又焦急又惊喜地冲下楼梯,跑出单元楼,迎着晚风,她柔顺的头发在风中欢快地飞舞,偶尔有一束头发轻轻拍打在她的脸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甚至哭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就好像在记忆长河蛰伏已久的所有喜怒哀乐,全在这一刻朝她蜂拥而来。
那些喜怒哀乐,包括了她喜欢一个人的所有情愫,也包括了在这十几年里她对于她最亲的那两个人的所有复杂的感情。它们就这样粗暴地交织在一起,却又化为温柔的液体,从她的眼眶轻轻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