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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床上的人并没有回答他,她的双目紧闭着,没有抓握能力的手垂在空中,看得司烨心疼。
“烨儿,你让她去吧!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羲和奔过来,拽住他,他却只顾着抱雪沁,手一推,把羲和整个人推倒在地。
“不,我不会让她走的。”
他抱着她踉踉跄跄地跑出房间,任由羲和在身后哭喊,他都不屑一顾。
他雪白的绡裳上血迹斑斑,胸口的血仍在往外淌,怀中抱着的人亦是血染满身。他缓慢地向虞渊外行着,苍穹如血,血云汇聚成红雨往地上落,那被冰雹击穿的木叶,承载着从天而降的红雨,如血般往下滴。
“烨儿!放她去吧!”
帝俊站在他面前,神色黯然。话一出口,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她冰冷的躯体刺痛着他的神经,她双眼依旧紧闭着,那双如碧波直漾进他心海的眸子,再也未睁开。
“烨儿,她是你的情劫,由她去吧!你还要天地万物需要照拂。”
“她既是我的情劫,为何死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烨儿,魔界下了战书,再过几个时辰,就要渡过魔疆了。”
司烨感到心寒异常,他最爱的人死了,他的母神拦着他救,他父神告诫她要照拂天地万物,告诉他天魔开战,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顾及他的感受,顾及这个躺在他怀里早已冰寒沁骨的爱人。
“与我何干?”
他横着眉,神色如霜。
“从九乌死后,我就没有一日休息过,天天从东走到西,又复从西往到东赶,我日日勤拂天地,可是我换来了什么?换来天谴,换来褫夺封号,换来她现在冰冷地躺在我怀里,你们就一句她是我情劫?呵.....”
从未淌过泪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后,悲凉的泪水夺眶而出。帝俊看着他头也不回地抱着雪沁走了,再回头看,虞渊的冰川消融,渊泉之水倒立,树木应声而倒,红雨如瓢泼,紫色的雷电震耳欲聋地鸣闪着,他心下一阵叹息。
羲和反应过来后,追赶了出来。
“帝俊,拦住他,别让他走!我求你拦住烨儿!”
帝俊却缓缓地闭上了眼,转身便向九重天飞去。他是前天帝,不说是曾经天界的领导者,即便身为天界的一份子,天魔开战,他也没有理由不参与。
羲和看见帝俊走了,连忙追着司烨而去,在云空中截断了司烨的去路,她甚是激动地说:
“烨儿,我不会让你赔上自己的性命救她的。”
羲和以光之速度扑到司烨的跟前,伸手欲夺他怀中的雪沁,却被眼疾手快的司烨一扇挡开。
“母神!刷儿不孝,这一次,孩儿不能再听你的话了。”
羲和听后,百感交集。
“母神,孩儿喜欢她很久了,知她是靖玄的女儿,怕你伤心,一直隐忍着。虽然九乌死得很无辜,但她母亲又何尝不无辜?母神,为何一定要将过往拿来折磨当下活生生的人?你被仇恨折磨了那么多万年,不累吗?放下不好吗?孩儿心中,如今满是悔恨!全是悔恨你知道吗?”
“烨儿,她是你的情劫!”
“我不想听,你和父神重复着同样的话,她是我情劫,为何死的是她不是我?我不想一个人独活。我受够了!”
“烨儿,她还剩三魄,你送她去冥界投胎,她转身为人,你再等她十几年。你几十万年都等过去了,为何不愿多等十几年?”
司烨边哭边笑,他想不明白他自己为何有这样的父母。
“送她去投胎?呵......仅剩三魄的人送她去投胎?没有魂她连奈何桥都过不去,再等十几年,等一具肉体凡胎,百年之后,入土为安吗?你们何其残忍!”
“你是我儿子,我只管你的死活。”
“那你就当我死了。”
他的话宛如一把刀直刺向羲和的心脏。
“烨儿!你不能这样对母神!你是母神活着的唯一希望,你的心脏也是你不死的根基,你给了她,她是死是活不知道,但你必死无疑。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羲和飞升而起,操着剑便往雪沁的身上刺去,司烨一开始还抵挡几招,最后索性放弃了,在她下了死手准备用光剑击灭雪沁的灵魄时,司烨却将雪沁往外一扔,用自己的胸膛去抵了她刺过来的光剑,她发现自己失手后连忙拔剑,一时剑口鲜血如柱,粘稠鲜血喷出,司烨冷冷地问:
“你.....满意了吗?”
“为什么是这种结果?为什么?”
她失神的瞬间,一支裂云笛从天外飞来击中她后背,她猛然回头,才发现一袭水蓝色锦袍的男子接住了刚刚被司烨跑出去的雪沁,正转着圈往下降落。司烨费力地睁了睁眼,见是北泽和蹑影,忙吼道:
“带她走!救活她!”
羲和扑到司烨的身边,手碰到他的衣服,双手及指甲上全是血。她悲痛得无以复加,下巴一直在抖。
“烨儿!”
她抱着他的头,声声泣血。
北泽怔住,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司烨,浑身是血,身上处处是伤。他没有过多犹豫,对蹑影说了两句,抱起雪沁便跃空飞起。
北泽抱着满身是血的雪沁往西海的方向赶,一路的山崩海啸,狼奔豕突,让他不忍细看。当他到达西海时,发现西海早已冻结成了冰,冰川林立如巨峰,他想回汐宫,此际看来是不可能。如今能去的地方,看来只有白帝城了。
魔界浩浩荡荡的三十万魔兵倾巢而出,列于魔疆之上,声势震天。度辰在营中,和北帝茗乾研究着对战策略,蹑影入得营中,附着在他耳中,细声说道:
“北泽已找到雪沁。”
“她怎么样?”
度辰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侧目过来看了一下他,知是私事,又慌忙转过头去。蹑影回道:
“无虞。”
他点了点头,吩咐道:
“你去领水神一脉五万征兵,申时来见我。”
蹑影领命辞去。北帝指着地图,说:
“魔疆虽说是天魔交界处,可他毕竟是魔界的地域,对于地形,我们天界远不如魔界熟悉,此地,本就易守难攻,何况此地还背靠魔界的要塞宋城,即便我们拔得下这块地,宋城也是攻不下的。”
璇玑从帐篷外走进,她弯腰拜道:
“璇玑愿领兵攻下宋城!”
北帝在一旁笑了。
“丫头,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知道宋城的领头将是谁吗?你又知道魔疆的领头将是谁吗?”
“知道。宋城是宋城王冷幽,出征至今,从未失利。魔疆由刹魔引领,刹魔的才干远在冷幽之上。”
“那你还在这大言不惭?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北帝冷语宛如一盆冷水,泼在璇玑的头上。度辰在旁,冷静地说:
“我去。”
“我也要去。”
璇玑当即表态,北帝真是拿这个傲娇女子没办法,他有些生气。
“军事岂能儿戏!”
璇玑立即反语道:
“殿下能去,璇玑为何不能去?难不成璇玑的命比度辰殿下的还值钱?璇玑虽是女儿身,可自幼随着伯父修炼,亦能抵挡住一些魔兵。同为天族之人,璇玑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同胞上战场,而自己在后偷安。”
北帝一时无言以对。
“璇玑愿追随殿下,生死同归!”
她字字掷地有声,令在场的男将汗颜,在场的男将亦纷纷表示:
“臣等亦愿追随殿下,视死如归!”
北帝亦颇受鼓舞,命人拿酒来,大碗斟满,众将抹脖子喝誓师酒之时,帝俊穿着一身铠甲从帐外走入,众将看到他,如见曙光般,纷纷围到他跟前。
“天帝!”
众将皆曾是他的部下,曾跟随他出生入死,若非当年九乌之死他愤恨离庭,现在的天界仍是他的,而他们,则永远是他的部下。
“我已不是什么天帝了,今日来,只是作为天界的一份子,与诸君共战!”
话刚说完,便听到帐外士兵来报:
“报,魔兵已渡入魔疆。”
众将不约而同地跟随者帝俊而出,璇玑紧随度辰身后,度辰翻身上马,她亦翻身上马,作为唯一的女将士,她此际显得格外的耀眼。
当度辰的军队随着他横渡魔疆,蹑影亦率领了水神一系兵力紧跟其后,度辰在马上,回头看那白色盔甲连成一片宛如皑皑白雪的士兵,心中五味杂陈。其中,蹑影身后的老者,更是让他内心难以平静。
“阿木,没想到再次见你,会是在这里。当初我只觉得你不同,可没想到你确实九重天的殿下。”
“水宗,没想到你会来。”
“为了族人,也为了一洗父辈之前留下的耻辱,更为了......”
他想说“更为了没喊过我一声干爹的你”,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吞了回去,有些话,不当说,何况是如今身份悬殊的两人。
“值了。”
水宗笑道。他绕过蹑影,回到了军队。
度辰看到水宗,脑中浮现过雪沁的音容笑貌,但没有太久的愣神,没有安定,何以为家,又何以保全得了心爱之人?他鞭打着战马,向着魔军,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