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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白帝城,北泽便听到侍女呜呜咽咽抽泣的声音。
他心生疑惑,踏步往前,只看到本就冷清的白帝城此时更是万籁俱寂,甚至有一种近乎诡异的死寂。
他又听到刚刚的哭声,顺着声源寻去,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头上别了朵白花,他惊讶地问:
“你在这边哭什么?”
侍女听见声音,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哭着走了。
得不到回应,他又往院中走去,以往白帝最喜欢坐在亭院中喝茶赏花,可此时,唯有落花旋着风落到石桌面上,而故人难寻。
他伸手摸了一把桌子,指尖皆是厚厚的泥尘。
“雪沁二人隐退,莫非白帝也跟着他二人隐退了?”
他心下疑惑,转身欲走时,却听到度辰的声音。
“给我找,不可能没有痕迹。”
他顿住了脚步,度辰也看到了他,问道:
“你怎么来了?”
“我去西丘寻雪沁寻不到,心想白帝知道她下落,便过来走一遭,结果也没见到白帝,便想走了。”
度辰轻叹了口气,走到石桌旁,拂袖去了石桌石凳面上的灰尘,回头对他说:
“坐下来说吧!”
北泽应邀落座。
“白帝他,已经羽化了。”
度辰淡淡地道,北泽听后感到震惊,他手扶着石桌,难以置信地问:
“你说什么?”
度辰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也不信,但他确实在数日前羽化了,司命在巡检日常工作时发现,白帝的生命石已黯淡无光,他捧着白帝的生命石将死讯报予父帝,父帝才命我来这查探。又因天魔将要开战,父帝封锁了消息,所以外界才不知白帝的死讯。可我来了两日,始终找不出他的痕迹,更查不出是何人所为。”
北泽陷入沉思,度辰又问:
“喝酒吗?”
北泽点头默允,度辰命侍女将酒拿来,两个人一斟一酌。
“你刚刚说你来找雪沁?我上次已经告诉过你,她和司烨隐退了,你又何苦再找她。”
“我只是感觉到她遇险了。”
听见北泽的答话,度辰的手僵在半空。他以安慰的口吻说道:
“怎么会?她和司烨在一起,能有什么事。你多虑了。”
北泽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微微抬眸,面有哀伤地说:
“我们水神一脉,有一门禁术,配合主君之血能使重伤不治的病人重生,主君折寿,病人痊愈后体内会有主君的血婴子。之前,她被砍断了鱼尾奄奄一息的时候我曾救她回了汐宫,我曾偷偷给她喝过我的血,可我昨天,一人饮酒的时候遭受了禁术的反噬,我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所以,她定然是出了事。”
“我本打算去九重天找你,但又想她临隐退前应和白帝道过别,白帝应该知道她的下落,所以我便来了白帝城,没想到会在此遇见你。”
度辰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只感到刺生生的疼。他选择退出,成全了她和司烨,可司烨却没能照顾好她。
心里的挫败感强烈袭来,先是青帝被杀,后是白帝被杀,现在又听北泽说雪沁出了意外,他有些吃力地撑着石桌站了起来。
“我们分头去找她。你带着蹑影去虞渊,我和疾风去魔界。有消息,再联系。”
两人各自分头行动。
司烨匆匆离开了蓬莱,他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念头,当他回到虞渊推开房门的时候,房屋里一切如旧,只是不见了雪沁,他跋涉在花海之中,来回巡视,来回呼喊,也不见雪沁回应。
她没有回来。她竟然没有回来虞渊。
他心慌异常,又顺着去蓬莱岛的路寻去,七八万里的路途,竟比他司日之时从东走到西的路程还要漫长。
天上雷电交加,大雨如泼。当他途经碧玉峰,雷电鸣闪之时,他才看到那辈雷电之光照亮的巨蛇之身。
他慌忙奔至她的身边,她的蛇尾鳞甲皲裂,侧身躺着,淡紫色的发混合了雨水和泥,断了根的枯草沾在她的发上,显得有点脏。
司烨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他倒吸了口气,喉咙发出的气息宛如抽泣,他膝盖缓缓跪下,手颤抖着将她的上半身抱起。
“小妖!”
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此时肤色如雪的白,心里便悲痛得无以复加。
“小妖你醒醒,快醒来看看我!”
他宽厚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那被雨水打湿,沾着泥和枯草根的脸。
他轻轻地把她脸上的泥水擦拭掉,只是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唇亦苍白异常,他不敢再看她,将头埋于她胸前,才发现,她左胸有一个裂口,裂口周围血肉模糊,白骨可见。
“不!”
他倒吸了口凉气,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不,这不是真的。小妖,小妖,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他白色的衣裳沾染上泥水的污渍,额上的雨水混合着冷汗顺着眉毛往下流淌。他将她抱起,看着她双目紧闭的样子,心里绞痛得不像话。
“我带你去找父神,父神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他瞬间腾云而起,雷电交加的风雨夜泼湿了他全身,当他湿漉漉地赶回虞渊之时,虞渊已进入全眠状态,他边咳边抱着雪沁往他父神的房间行去,没有敲门的他一脚踹开了羲和的房门。
“父神,你快救救她。”
帝客羲和本躺着睡觉,只穿着内衬,听到司烨的声音,直接醒了过来,当两人从睡梦中坐起身来,看到浑身湿漉漉的司烨抱着一条人首蛇身的巨蟒时不禁吃了一惊。
“父神,我求你救救她。”
司烨扑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帝俊下榻走到他跟前,羲和也跟了上来,帝俊蹲下身查看了她的伤势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烨儿,她,她已经......”
司烨忙拽住帝俊的手,低吼道:
“不,她会没事的。父神,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她的蛇胆被挖,魂也没了,七魄也仅剩了三魄,已经和死人无异了。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将她的三魄送至冥间让她投胎转世,不然,再过几日,剩下的三魄也要灰飞烟灭了。”
司烨听后,抱着雪沁便往宫外走,羲和在后喊道:
“烨儿,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你要去哪?”
羲和追着司烨走到了房门口,却被帝俊拉了回来,帝俊低沉地说了句:
“让他静静吧!”
司烨抱着雪沁一步步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将她放回自己的床上,手停在她伤口的上方,想落下,又怕她疼。他抓起雪沁的手,那只冰冷的手早已没了温度,他害怕她冷,给她盖了一床厚被。
他心里哀痛万分,往昔种种又浮现于眼前。
“你们神仙,都长得这么好看吗?对了,我叫雪沁,你叫什么名字?”
“你这么晚还没回家,在这梨树上睡觉会不会觉得冷?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小乌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啦!”
“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你,不请自来,背后偷听,小人行径。”
“额,额,师父,你回来了?可以,可以帮弟子拿一下衣服吗?”
“弟子岂敢!哦,不不不,弟子的意思是,弟子从来都没有过离开西丘或者离开师父的打算。”
“师父,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我是喜欢你的,而且不是因为你是我师父而喜欢你,而是......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师父,你不要赶我走!”
“师父,是我上次送你的云裳做得不够好吗?既然弟子做得很好,师父为何不穿?可是不喜欢?哦?想不到师父是这样一个恋旧的人,若不是问起云裳来,弟子还以为师父喜新厌旧呢。”
“你来都来了,怎么叫就当你从来没来过?”
“司烨,你的心里真的不会痛吗?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我们的孩子,没了!”
.........
他哭到头昏,他低沉着嗓子问:
“小妖,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总是不听我的话,从一开始就不听我的话。”
“在西丘你不是怕我赶你走吗?我现在不赶你走了,我想守着你,可你却又为何要走?我带着你隐退,天天看着你,就怕你遭遇不测,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心里好恨,恨当初为什么带云扶他们来虞渊见你。”
“父神叫我送你去投胎转世,可我受够了,我等你等了几十万年,我再也等不起那么多年了,我不会放你走的。”
他松开了她的手,他有心,他的心也是蛇胆,和她的同出于女娲,一上一下,她的能毁天灭地,而他的治愈万物。他不要她死,他父神救不了她,他便剖心为她续魂。
天地间风雨交加,雷电齐鸣,原本只是瓢泼的大雨在他剜心的时候瞬间转成了冰雹,打得枝叶凋残,地上尽是冰坑。
黑色的夜转瞬变得如血般的红,诡异的气象让帝客羲和惧怕不已。
“帝俊,烨儿他!”
羲和说完直接哭出了声。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不要命了吗?”
她有点站立不稳,快要摔倒在地,帝俊把她搀扶起,她站稳后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房间,也不顾雷电风雨,在如血的夜空中奔向了司烨的房间。
“烨儿啊!我的烨儿啊!”
当她推开司烨的房间,看见司烨满身淋漓的鲜血捧着剜出的血正渡给雪沁的时候,羲和吓得脸色变得霜青。
“不!不!”
她急急忙忙地奔向司烨,逼出了内力将那未完全注入雪沁的心给夺了回来,心被撕裂,疼得司烨痛不欲生,天地为之一震,房上的砖瓦扑簌簌地往下掉,房间亦直接裂开了长而深的缝隙,他本能地扑到雪沁的身上,紧紧地搂住她,羲和用尽全身力气也拉不回来他。
“小妖,别害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