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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阴,你有心事?”蚩尤烈察觉到亥阴的异常,沉声问:“还在想往事?”
“没事!”亥阴用力摇了摇头,“那些不值一提的旧事,今夜之后,再也无需挂怀。”他收敛住心神看向远方,远处,火光更烈,更有隐隐狼嚎起伏,“是苍狼骑,狼骑惧火,禳天军在用火攻。”
“苍狼骑已被合围,要围住这支冲杀疯狂的苍狼骑,也只有禳天军的铁枪山林能做到,汉人有句老话;自相矛盾,最擅突袭的苍狼骑火拼最擅围杀的禳天军,还真有点自相矛盾的讽刺。”蚩尤烈冷笑,“困兽犹斗,苍狼骑不会束手待毙,打成这样,禳天军应该也损伤惨重,再接下来,就该我们动手了。”
“大君,要现在过去吗?”
“等了这么久,不争这一刻。明月和燹翮不会那么容易败下来的,嬴梨再是狠心,可有枫临雨这位皇后在,禳天军也不敢狠下杀手,我们再等等,既然要收渔翁之利,那就要收得彻底。”
亥阴收摄住心神,又默算着汉朝其余成名将领,盘桓片刻,终觉再无人是大君敌手,“这一次,汉厉帝真的是自毁擎天栋梁,智侯和军王一死,中原再无人可抵挡我三部铁骑,其余大将皆不足惧,对了!”他脑海里忽闪过一个名字,“厉帝手下还有个左丘暗,此人是皇廷卫统领,这皇廷卫名义是是宫中侍卫,其实是一支直属厉帝,隐于暗处的密探斥候建制,专司斥候,刺杀,刑讯等阴暗之事,同时还监察朝中大臣。大君,左丘暗此人亦不可轻觑,除了军王智侯,他就是汉朝第三个令我忌惮的对手,我派往中原的细作,有大半人就是栽在了他的手中。”
“左丘暗,这个名字在这些年实在是好大的名头,听得我两耳都快生茧,他杀了我羌族这许多族人,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想让他会会我的手中屠刀!”蚩尤烈面容一寒,“据说中原的官吏一听到左丘暗的名字就会立即双腿打颤,此人行事极其辣手,犯在他手中的官员动辄就是灭门的下场,汉朝官场上的腐秽贪敛之风,就是被他硬生生的杀了个干净,这人是个酷吏,也是一头藏在暗处的豺狼,也只有嬴梨敢用这种人。”他森冷一笑:“战场不比官场,一个杀人盈朝的酷吏,不一定就是能杀人盈野的名将,一头豺狼,也挡不住我的虎狼之师!”
“是。”亥阴静默片刻,忽然想起了关键之事,“大君,军王和智侯为什么偏偏会选择在今夜离开?如果真的是想离开厉帝,这十几年里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机会?”见大君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亥阴一摊手,“我不是担心陷阱,只是觉得这个机会来得实在太容易了,就在厉帝准备再次大举征伐草原时,他的文武重臣忽然要离他而去,这一去不但阻挠了厉帝筹谋多时的北伐大计,还给我们草原三部创下了这绝佳的反攻良机,军王和智侯都是最看重大局的人,可这一次,他们怎会…”亥阴心头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再过七天,便是古悠然的忌日?从这里快马去古悠然的葬处,正好需要七日,所以军王和智侯想去拜祭他?”
“亥阴,这些年,你真的很用心。”蚩尤烈似是笑了笑,但这笑容一露便在随之而起的涩然中消失,“你不但记得古悠然的忌日,连去他的坟茔要走几日都知道。”
“所有和厉帝君臣相关的事,我一直很上心。”亥阴本想再多说几句,但他很快抿住了嘴,他之所以会知道古悠然的坟茔所在,只是因为每年一到这几天的时候,大君的情绪都会特别低落,然后大君会带着许多吃食和一坛子烈酒,悄悄离开部落,一个人前往埋着那小胖子的地方,独坐在坟前,一番拜祭,一场大醉,而大君每次回来的时候,他的脾气也都会变得异常暴躁,就连他最宠爱的王妃都不敢接近他。
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亥阴一直无法探清来龙去脉,只知随着江氏家主江揽怀的暴毙,几位少年至交一朝决裂,那位总穿一身天青海蓝广袖宽袍的素雅男子,突然毒发身亡,当时所有的疑点都指向另一家大商望族的古氏,说不清是为了家族利益,还是古氏在暗中与匈奴王另通款曲,想要拔除江家这商道对手,独霸商市,最离奇的是,当几位少年通红着眼查找真相时,竟发现唯一有机会下毒的人只能是古悠然,于是,这个小胖子成了第一个在那段友情尽头葬身的人。
时光荏苒,这些在二十多年前相识,相知的少年,还以为可以做这一世的朋友,可这二十几年的岁月,友情不过只相濡了短短几年便已分崩离析,之后,就是深仇大恨在十几年中积如海深。
亥阴还知道,即使时隔多年,大君仍是不信,古悠然会亲手毒毙被伙伴们都视为兄长的江揽怀,但此事真相在之后彻底决裂的友情下已不重要,因为那段少年时最真挚的情谊,已随着江揽怀的死烟消云散。
开始几年,亥阴很担心大君这每年都要失踪几日的习惯,但蚩尤烈在别的事务上对他信任有加,惟独在此习惯的进言上置若罔闻,直到有一次,亥阴派人暗中跟随大君行踪,才发现大君是要去祭奠当年的好友。
想来,对那个吃喝嬉闹,欢笑不止的小胖子,大君心里仍有着很深的情谊,也一直未放下那段友情。
从那以后,亥阴也再没有为此事劝过大君,因为少年至交,总是令人难以忘怀。
也许,要除了那个厉帝嬴梨。
“也不尽然吧…”蚩尤烈忽然一声叹息,亥阴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大君。
“若只是为了古悠然,明月和燹翮早就离开嬴梨了。”说起当年好友,蚩尤烈神色变得复杂,“在明月和燹翮心里,古悠然的死想来都从不曾忘怀,为当年之事也一定对嬴梨耿耿于怀,他俩这些年留在嬴梨身边,都是为了当初辅佐嬴梨安定中原的誓言,可这两人都是有雄心无野心之人,生平所为只是为了想要让汉人们能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在中原太平之前,他俩不忍离去,直到如今汉人江山巩固,我草原三部又被嬴梨打得再不敢南下,连牧马瀚原都被他抢去建起了国都,至此,明月和燹翮二人当年辅佐的誓言已尽,自然再无留恋之心,至于大局之说,明月和燹翮都不是喜欢轻启兵戈的人,他们要的只是中原的繁荣太平,而嬴梨想要的是吞并草原,一统天下,他俩不想看到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太平局面再兴战事,更明白兵戈一起,苦难的不但是草原人,还有中原百姓,所以他俩一定认为,趁大战将启之前离开嬴梨,才是免伤中原元气的最好时机。若再恋栈不去,不免又成为嬴梨伐挞天下的棋子。”
蚩尤烈又长叹一声,“明月,燹翮,一个是一计护中原的智侯,一个是横枪扫天下的军王,这两个人一,一文一武,都是世上罕见的奇才,一生戎马不止,偏偏又都生了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生平所学,也只是为济世安邦,这样人才竟都为嬴梨这暴君所用,也直到这许多年后,他俩才明白,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改变嬴梨的凉薄天性,霸道秉性,其实早在嬴梨杀兄夺位时,他们匡扶明主,打造太平盛世的天下梦就该醒来!”
“明月,燹翮。”亥阴慢慢念着这两位劲敌的名字,苦笑摇头,“很多时候我都会忍不揍想,老天爷是不是觉得汉人被我们草原人欺负得太狠了,所以才降下这一文一武两人来给汉人们扬眉吐气,若这便是天道公平,那可真是让我难敬苍天了。”
自嘲了一句,也许是想到了这两人此时的处境,亥阴脸上又有些惋惜,“和这两人交了一辈子的手,总担心自己何时会一个疏漏,死在他们手中,岂料到得知他俩今日会死,我心里竟很有些不是滋味,更觉得不能亲手杀死他俩,或是死在他俩手中,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情。”
“该感到遗憾的人是嬴梨。”蚩尤烈瞥了他一眼,“不过,嬴梨是不会为任何人遗憾的。”
亥阴若有所思:“大君,如果厉帝知道智侯和军王并不是要背叛他,而是想离开,那厉帝会放过他们吗?他们毕竟是少年之交,可若禳天军不能和苍狼骑火拼殆尽,我族硬攻下必会元气大伤,大君一统草原的大计也会因此受阻。”
“你看牧马瀚原,那里的火光停下了吗?”蚩尤烈语声冷硬:“今夜的渔翁之利,我们收定了!连我都知道明月和燹翮不是要背叛嬴梨,和他二人相处多年的嬴梨又怎会想不到,但他依然不会放过这两位生死兄弟,因为我太了解他这狠毒霸道的本性了,在他眼里,想要离开他的人便形同背叛,等他发现他最后的两个朋友居然已铁下心要离开他,而那个为了他什么事都肯去做的女人也要一同离去,嬴梨会比受到背叛更愤怒,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下令禳天军全力追杀,明月和燹翮二人若只是孤身离开,说不定他们也会放弃抵抗,可他们今夜还带着枫临雨,为了保护她,他二人就只能尽力抵挡,拼死一搏,这一来更会惹得嬴梨恼羞成怒,杀死明月,杀死燹翮。他这个人,下手有多狠毒,难道你忘了吗?”
蚩尤烈双臂猛一用劲,把没入土中数尺之深的长刀猛的拔起,甩臂一抖,沾在刀刃上的泥土扑簌簌落地,刀刃锋芒乍现,刀刃接柄处刻着两个篆字;野原!
“少年之交,我和嬴梨也是少年之交,可他又是如何对我的?”蚩尤烈眼眸中始终不曾熄灭的那一团火光熊熊燃烧,“当年我父君被老匈奴王煽动,想背弃与中原的停战盟约,还想擒下嬴梨去要挟汉朝,那时候我虽怨愤嬴梨杀死古悠然,可就是念在这少年之交的情份上,我仍一边派人去告诉嬴梨,让他火速出逃,一边又心急火燎的准备找父君说情,可笑我自认嬴梨是我的手足兄弟,本打算跪求死谏,求父君放过嬴梨,可是嬴梨呢?他又是如何对待我的?他竟认定我会和父君一起去谋害他,用我偷来送他,以备危急时用来护身的羌族金羽令调走我父君的随身护卫,然后抢先发难,杀了我的父君,最后,他还要来杀我这个一心一意准备去救他的少年之交。”
蚩尤烈的神情愈见狰狞,忽然横刀于胸,指着刀刃上的两个篆字,“野原!这柄刀本是雌雄一对,当年嬴梨用重金购得星陨铁,请名匠铸下这一对七尺长刀,雄刀名逐鹿,雌刀名野原,明月不喜欢舞刀弄剑,燹翮擅长用枪,江揽怀无心兵戈,古悠然又只喜欢吃喝玩乐,所以嬴梨自己留下了逐鹿刀,把野原刀送给了我,他说我是草原汉子,这柄野原刀正适合我,那时候,我还很高兴能收到这份礼物,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那么一天,嬴梨会提着他那柄逐鹿刀来杀我!”
“大君,我记得两柄刀一模一样,怎会有雌雄之分?”亥阴并不是真的想问这刀的雌雄分别,但见大君想起生平至恨之事时情绪激动难抑,便借故问起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来令大君分心。
“我当年也这样问过嬴梨,可他笑而不答,只随口说是要做个分别免得弄错。”蚩尤烈弹了弹刀刃,刃鸣之音如金石陡击,“那时我一直在奇怪,既然他已在双刀上刻了名字,又怎会弄错,后来我找到刀匠问过才知,原来嬴梨在铸刀时,故意命工匠把他那柄逐鹿刀的刀刃铸长了一寸,以此区分雌雄,这就象他的为人,无论做什么,总想着要跟人分出雌雄。”
“逐鹿,野原。”亥阴眉心一扬,“嬴梨把野原刀给了大君,自己留下了逐鹿刀,原来在少年时,他便早有了这逐鹿天下的野心。”
“那时候我可不知道他的野心,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认为这是男儿应有的雄心,因为在那个时候,我还很得意能有这样一位朋友。”蚩尤烈一按刀刃,冷笑:“逐鹿刀长,野原刀短,这一寸之差平日虽然看不出,可当他提着逐鹿刀来杀我的那一天,我却用一只眼睛的代价知道了这一寸之险!”
蚩尤烈笑得很冷,他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一天,他视为兄弟的人竟然用刀来回应他的友情,那狠绝无情的一刀刀猛砍,断情绝义,毫不留恋的斩断了少年们的把臂欢笑。他躲闪着,解释着,手忙脚乱的用那知交送给他的刀仓惶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