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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印刷字体外,每个人的笔迹都不相同。为什么,因为就算你是临摹别人的字,你也避免不了自己的个人习惯。或喜重墨,或喜力深,或喜勾连等等,造就了笔触不同。说起来,我与师傅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一天,但我后来却见过他许多字迹。我身上有一本《音典》,是师傅专门为我所写,用的是竹体,挺拔洒脱,虚怀若谷。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先生的字迹。其后,我在万策楼一至九楼读书之时,时常能在一些书中看到一些批注,字体各不相同,开始我以为是各代前辈先烈所写,后来我发现这些字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竟和师傅的的竹体暗自贴合。师傅之字,隐有一股自成一派的刃意,可以见得这些字都是他的字,也都不是他的字。”小书的话还未说完,君乐便掏出给自己的信件,端详起来。小书为了让他看清,没有续话。末了,君乐把信件拿给盛千金,盛一挥也凑上身来,仔细查看。君乐若有所思道:“先生平日极少现身,所示字数不多,字体却多变,大家只道是学识渊博,并未深究。今日听你所言,细细品鉴,确实如你所说。虽然先生的字体一事得以解决,但仿若是拨开云雾又见叠障,这背后如此做的原因令人好奇又害怕。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君乐说完,四人同时陷入沉默与沉思。谁也无法给出这个答案。
一一在心中打破了小书的沉思,严肃的说道:“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物,但他曾经是我们的师傅,纵然以后不是了,在你我的心中,他仍是我们的师傅,日后若有机会相见,我们还是徒弟,他还是师傅。”
小书被一一这番话语惊醒,这话全然不是他以前的风格,但他说得对。小书打破了众人的沉默与沉思,给这个问题定下答案:“他是我师傅。”
君乐三人被这话回的一惊,震惊之余,不禁又哑然失笑,拍手称绝,这么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却是最好的回答。
盛一挥从之前的费劲脑汁中回过神来,却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问道小书:“那先生到底给你写了什么,快说来听听。我这人最是好奇了。”
盛千金没想到弟弟还在惦记着这个,虽然她和君乐也都好奇,但此时说这个已经不太合适了,忙得小手一举,向盛一挥耳朵伸去,嘴上斥道:“那是先生写给小书的,你非要知道干什么。”
盛一挥在姐姐出手的瞬间便往君乐身后躲去,再不出来。盛千金看着弟弟,不好意思在君乐旁边打闹,向他劝道:“你给我站出来,不然我可不轻饶你。”
盛一挥笑道:“我又不傻,出去不得被你一番折腾。我好歹是个小少爷,你给我面子好不好。”
盛千金被他这话给气笑了,回道:“你什么时候要过面子,这无咎城谁不知道你在世家子弟中最是顽皮,还得了个诨号‘踢天儿’。"
小书听得盛一挥的诨号,喃喃道:“踢天儿,是取自踢天弄井吗?”
盛一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道:“是的,不过我可不承认这诨号。”
小书看他这形态,和一一颇为相似,在心中对一一说道:“他与你倒是意气相投,十分有趣。”一一哪能受得了小书的调侃,反击道:“什么你我,我不就是你,真是没脑子。”
小书也不与一一争辩,看着盛家姐弟和夹在中间的君乐,充当起了和事佬,说道:“好了,别闹了,我知道你们都想知道,喏,拿去看吧。”
小书把收好的信纸取出,递给君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君乐也不推辞,接到手中,打开了信纸,只有六字:“情分已了,珍重。”
盛家姐弟凑上前来,一眼便全部阅完,连同君乐一起,望着信纸,不知说何是好。
君乐摇了摇头,把信纸折好,回递给小书,勉强的笑了笑。盛千金看着弟弟又惹出一番祸端,此刻也说不出话,只得暗自叹了一口气。盛一挥像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不好意思的把头低了下去,歉意地对着小书说道:“对不起。”
一一早已料想到这三人知道后会是这幅神情,所以一开始便把这信纸收好,不想拿出来。一年前,一一和小书不过是与这三人有过几面之缘,不算深交。一年后,自己出楼之时,这三人待他如初,不曾改变。这大概就是朋友。所以他们不想让这三人为自己的事儿伤心,这些年,他们最不愿的就是给别人带来伤心麻烦事儿。己命已经如此,便不想再让他人徒增烦恼。
小书苦笑着接回了信纸,说道:“他是我师傅。”君乐听得这句话,肯定道:“他是你师傅。”并给了盛家姐弟一个眼神,盛家姐弟也明了其中深意,点了点头。
“好了,这事儿就过去了,不必再提。往事难回首,前路仍悠悠。我还有未完成的事儿,我要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吧。”小书冲君乐他们告别。
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君乐三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君乐问道:“你还是要去找那个你口中的方法吗?”
“嗯,虽然如今没有以前那么执着了。但我现今无事。这阅万书我已经做到了,这脚下路我却才走了一小程,我准备和以前一样,到处走走停停,找到方法最好,找不到也不枉过这一生。惟愿识便天下景,浮沉一颗自由心。"小书回道。
盛一挥听到这话,又要按奈不住,想要接话。君乐给了他一个眼神,盛一挥本来想说的话又被压了回去,自己想了想,便告诉自己不要强求,今天自己已经犯了错,还要再麻烦人家也是不好。何况自己这未出口的问话自己也不敢奢求有好的答案,不如算了。小书也该有他自己的人生,这一年,他在无咎城也算无趣,不如由他去了。
小书看到盛一挥的动作和君乐的眼神,感叹这些人除了身高,真是一点儿没变。拱了拱手,准备转身收拾好被褥和小屋便离去,但他转身的时候注意到了君乐不愿挽留却又很想挽留的眼神,余下的盛家姐弟俩,姐姐一幅他离开了就会发生大事的惶恐表情,弟弟一副心里挣扎的样子。小书便又转了回来,看向君乐,问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吗?”
盛一挥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君家出事了,准确的说,是君伯父出事了。你进万策楼的那一天君伯父去完凌家回府后,没过一会儿,就颓然倒地,自此便一病不起,已经昏迷一年了。君家访遍五城,也没有寻得治愈之法,所以想来找你帮忙。”
小书露出吃惊之色,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君兄,此事如此之急,你为何不早说。你这样不是耽误许多时间了吗!”话刚说完,又觉得不对,心中疑虑生起。他本不想问,但是人命关天,只得问道:“君兄,恕我唐突,虽然你是来找我帮忙的,我也不会推辞。可是我并不懂医,我只于万策楼中看过一些医书,但从未帮人诊治过,没有实践,必然不能妄自行医。这道理想必世人皆知,你为什么会想到来找我帮忙。”
君乐看到小书说第一句话时着急的样子十分欣慰,自己当年没有看错此人,着实可交。随后听到小书的疑问,不仅没有失望与生气,反而眼中出现一抹亮色,仿佛找到救星一般,看到了希望。
小书一直面对着君乐,突然看到君乐这种充满希望带有喜悦的眼神,有点担心君乐这一年来忧心非常,自己的话表现出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帮助的样子,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君乐会不会变成失心疯。
盛家姐弟听到小书的话后也觉得充满希望,还是盛一挥无法控制喜悦的情绪,大叫一声:“太好了,这下有救了,先生说的果然没错。”这才打消了小书的疑惑,既然是师傅所托,那自己应该可以帮忙。
君乐虽然被小书这话说得十分开心,但他没有像盛一挥那般被希望冲昏头脑,他必须确定这希望抓得住,确实能解决爹爹的病症。君乐先是弯腰向小书行了一个大礼,之后一口气问道:“这万策楼可有一本《异病论》,有的话,你是否读过,可还记得其上所载?没读过,不记得也没关系,你只需告诉我它在哪就行。”
小书被君乐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发懵,原来他还有这般难以自制的时候,不过也是情有可原,这事儿摊在谁身上,都不能不一反常态。
小书略一思索,以确定的口气回道:“有,读过,过目不忘。”这七个字虽比先生所写的六个字只多一个字,但是震撼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是震撼于君家家主的病确实有救,二是震撼于过目不忘这四个字,除了努力,小书竟还有这种天赋,一年通读万策楼的“白夜追书”的传说就这么真真的活生生的站在三人面前,以前的怀疑一扫而空,是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震撼。
不过,震撼归震撼,行医这事儿既然有希望,那么便不能多等上一分一刻,君乐赶紧拉着小书,往车上走去,盛家姐弟赶紧跟上。待准备完毕,君乐等不得招呼马夫归来,摸出车里的一套可以遮蔽全身的袍子,自己跨上马,领着马车,往君家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