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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爷家的满月酒办的比他大婚还要热闹。
?星宇和赵琪蹲在廊下,一人端一碟子吃食,偶尔从过路的下人手里换下一碟子新的来,如此几回之后,他们蹲着的地方便再没人走了。
?“你儿子满月你不露面不好吧。”星宇嫌一粒粒磕瓜子费事儿,存了一把在左边腮帮子里,用右边空着的牙磕出仁儿来再吐出去,说话就含含糊糊的。
?“没事儿。”赵琪不学星宇懒出天际的吃法儿,吃得却还利落些,没跟她似的沾自己一身瓜子壳壳。“有我爹打点着,我操什么心?”
?星宇打量了他一番,“你也袭爵这么些时日了,老王爷为何还不放手,要是怕你不妥当,更该历练了。”
?赵琪被星宇看得不自在,干脆把还剩的半把瓜子托着下巴全灌进了她嘴里,现在她两边腮帮子都是鼓囊囊的,成了秋天林子里的大尾巴松鼠。“吃东西时不能说话,要闹肚子的。”
?有了过冬的粮食,星宇说话更加含糊不清,却还是坚持着条理,“老王爷还是爱子心切,生怕你磕着碰着,依我看,他大可不必费这些闲心,倒是你该操心操心自己儿子会不会磕着碰着,还有啊,我们家都是拿晚上会有管吃饭的仙官来割舌头吓唬我。”
?“什么跟什么啊?”赵琪拿白眼翻她,“不是你说的,让我离霍家远点儿?”
?“您都给他们家添了外孙子了,还想怎么远?”星宇把嘴里的连皮带籽嚼碎了咽下去大半,拉嗓子拉得翻了半天白眼。
?这边赵琪气得跳脚,“董星宇,你别欺人太甚。”
?赵琪极少有连名带姓叫她的胆量,显然是觉得自己听人劝吃饱饭的举动被当成热脸贴冷板凳的自讨没趣。
?其实这样的叫板也不算本事,赵琪的能耐在于心细,头发丝儿大小的变动他也是能察觉的,也没什么公子哥的架子,好跟人打交道,是以在星宇治下时,常常被派去敌营卧底,以洞察先机之能屡屡助星宇于危难之际。
?“我算是明白了。”赵琪像是若有所思,却也不明说他所思得的结论是什么,整话不说非要拆零碎了一直是星宇的毛病,而他耳濡目染也得了些真传。
?星宇忙着对付将口中仅剩的几粒儿瓜子,要它们皮儿落地,肉儿落肚,死得其所。
?见她不理人,赵琪越发没底儿,只好服软,交代道:“今儿不是我儿子满月吗?”
?星宇抬了抬眼看他,“这不是废话吗”几个字虽没说出口分明就写在脸上。
?“不是那什么嘛?”赵琪可能是觉得他自己每每能猜透别人心中所想,便触类旁通地觉着别人也该知道他心中所想,即便他从没明说。
?“什么呀?”星宇一脸迷茫,下巴上挂着的两片儿瓜子壳对这种迷茫的加重程度使得你真的会相信她的无辜,要么就是她决心抢了城墙根儿丐帮众弟兄的饭碗。卖惨总是比卖艺更能得赏钱。
?“哎呀,就是那什么嘛。”赵琪还是不死心地要证明他们之间本就不怎么令人信服的默契。
?“哦~~”星宇几乎是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几乎到赵琪热泪盈眶,差点儿要冲过他两人之间的几步之隔,对她掏心掏肺,从上辈子说到下辈子,可是星宇又变回了那个迷茫的样子,她说:“哦,不知道。”
?“将军,你从来不曾跟我们一起洗过澡。”赵琪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样,眼神木木的,神神叨叨地。
?“我又不是个体面人儿。”星宇满不在乎地笑着。
?“洗脚也没有。”赵琪又道。
?“笑话,我堂堂将军岂会当你们面洗脚?”星宇发着威,试图挽回一点儿三军将领之威严。“你忘了,咱们一个坑里喝过尿。”尽管这句话并没有对她本就剩下不多的威严没起什么挽回的作用,她又强调了一遍:“马尿。”
?赵琪却抗不过自己心中的负担,“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猜的,你知道的,我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你看着我玉佩了?”星宇问道。
?赵琪新婚之夜时,星宇翻墙入院,入喜房送给霍艳的那枚玉佩,自她出生便带在身上,上面有一行小字“惟愿吾女晚儿长命无虞”。
?赵琪慎重了又慎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星宇的脸色,颤颤巍巍地说道:“阿艳坐月子,没功夫收拾妆台,小桃也没功夫。”
?这下星宇真的是恍然大悟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不论男女,接下了便是分内事,我认命。”星宇挺直了背。
“我问的不是这个。”赵琪挠挠耳朵,“我是说甜汤儿,你给我儿子取个腻兮兮的名字是个什么意思?”
“甜汤者,集果蔬冰糖甜味之大成者,可解良药之苦口,可慰久劳之饥患。”星宇说道。
“原来如此。”赵琪认命般地点点头,算是替她儿子应下了这个“八字与小世子甚为相和”之人,也许是在吃饭时给了天大的面子抽空取的名字。
“我上前边儿去了,你自个儿在这玩儿吧。”说着,赵琪当真站起身来往前厅而去,似乎在他心目中那个总是一身鲜血杀人魔头的形象不会因为知道了星宇的真实性别而有所改变。
魔头和女魔头,实质性的东西还是落在后面的两个字上,魔头不会因为是母的就会嫌弃杀人会溅一身脏了她的花裙子而放下屠刀。
而星宇为着方便,衣服甚少有鲜艳颜色,黑不溜秋的,脏到底了反而光亮。
“副尉,你当年真的毫无察觉?”星宇对着赵琪马上要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说道。“老王爷为人稳重,送你从军不会是一时起意。”
“嗯,也许吧。”赵琪的身形滞了一瞬,再往前走时让自己的脚轻轻落下去,好看上去不那么像落荒而逃。
在这样身不由己的世道上,越往后活着,越是在推翻原先的自己,在原来的那个干净轻狂的尸身上插上一杆旗帜,这叫稳妥。
“为何要放这样的人在身边?”声音是从外廊的顶上传来的,星宇循身声去,也跃了上去,不出意外地看见四仰八叉躺着的班长生,肚子上也搁个小碟子,是下酒菜。
“班兄,怀王爷不是什么坏人。”星宇说道。
“好坏只在于立场的差别,这是朝堂之争。”班长生不冷不热地说道,“你教我的。”
“严太师就在这里,你不去寻仇?”
“我这个人惧内,就算是岳丈岳母的仇,没有媳妇点头,我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班长生的眼睛睁开着,四五分的醉意在里面微微椅,“按照朝堂的规矩,我该考他个功名在手,一朝为官,与那严老儿斗个三百回合,不出意外的话,熬到他归西的年岁,我便算是大仇得报,可以含笑九泉了。”
“其实严太师的为官之道还是很有些为平民百姓考量的,你真要跟他对着干,怕是哪一天走在田边儿会被锄头砸死。”星宇笑呵呵地挪过去坐着。
“银三儿进太师府快一个月了,你不看看去?”班长生问道。
“去呀,今儿晚上就去。”星宇俯身过去捏一粒花生米来尝,刚放进嘴里,便被班长生揽住腰,她识时务地就势靠了过去。
“晚晚,我不知道。”班长生心不在焉地说道,他觉得此时自己是世上最富有之人。
“不知道什么?”她听着耳边的心跳声,咚咚有声,像是此刻隐在天边大朵云彩里的雷雨。
甜汤儿满月选的这一天,实在不是一个好天儿。
“人蒙着眼也能活下去是吗?”许是来自酒的后劲儿,他还在失神,让人不忍心丢开不管。
“能。”星宇安抚般地拍了拍按在自己腰间的手,出声安慰道:“你看那些没胳膊的,没腿的,说不了话的,不都活得好好的,全靠了他们,人间才是这样的热闹。”
“没有心的,也能活下去?”他变作一个孩子,以一个孩子执拗的求知欲,不厌其烦地询问。
星宇也不再是没有耐心的星宇,她不厌其烦地答:“人间热闹又红火,拼尽了最后一丝儿气力也是要活下去的。”
“不论活得如何?”
“不论。”
“好,我信你便是。”
大雨落下,是蓄谋已久的倾覆。前头花厅里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仍在继续,外头长廊顶上的交缠着的两个身影,如胶似漆。
那些人的热闹不带她玩儿又能怎么?
暖和,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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