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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曦是距离兰馨最近的,她几乎都能闻到,那血的腥气在自己的鼻尖萦绕不去,忽然她觉得有人在拉着自己的衣袖,她低头看去,竟然是兰馨,她满头是汗的艰难的道:“曦妃,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禾曦看着她身下不断浸出的血水,淡淡的道:“孩子?你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兰馨如何能死心,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一把捉住了禾曦的手,近乎于哀求的道:“不——求求你——”
禾曦不动声色的抚开了她的手凑近了,用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救你?可是谁来救过我的麟儿?公孙静怡已经将事情全部都告诉我了,子衿是你的人,当夜是她支走了如意,也是她引了贼人入内——”
兰馨的面色是惶恐的,那种恐惧,甚至于高于疼痛带给她的,她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原来她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能表现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她微微的侧头,看见站在一旁笑的脱了力的兰若,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那是曾经子佩对自己说的,子佩说听见了她同如意说——说——
她瞳孔猛地缩紧了,手下也有了力道,她咬牙切齿的道:“你是——你是——”
禾曦也不否认,只是在笑,那笑意好似迎雪初展开的寒梅,带着凛凛的寒意。
兰馨觉得自己身体的温度随着腹中孩子的流失,也渐渐的散去了,她想求助,她看向了一旁的拓跋琛,那是她一生的依靠,但是此时呢,他呆愣的,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她只觉得视线一阵阵的模糊,耳中兰若那尖利的有如夜枭一样的笑声也慢慢的远了,兰若看着眼前的闹剧,心中早已经死寂,她只觉得痛快,她忽的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了一柄长剑,一把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中,笑声戛然而止,显得突兀而又诡异,连带着沉浸在打击中的拓跋琛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蓦的回头,却也只能看见兰若缓缓跌倒的身影。
兰若跪倒在地,但是头却是死死的仰着,不肯垂下去,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一字一顿的道:“沐锦,我欠你的,也算是还清了,下辈子,我不想再认识你了,你也不要认识我了吧——”
她口中的喃喃自语,或许只有自己听的清楚,忽然她朝着禾曦露出了一个笑意,那样的笑,像极了她们初初相识时,禾曦忽然觉得心中好像是空了一角,她勉力的稳住自己的心神,或许她同兰若,到此便应该放下了。
她别过脸去,便见到拓跋玥双手从福清的手中接过了圣旨,随即走到了西华门前,有些人眼中已经隐隐有泪意了,他们不断的高呼着新皇万岁,拓跋玥十分诚恳的拱手道:“今日之事,还请在场的诸位能保守秘密,为了天下想和,为了边境安宁,都请诸位能谨言慎行。”
他双手抱拳,竟然深深的对着这些平民施了一礼,众人如何敢受,忙俯身下去,叩头不止,最后还是一人朗声道:“七皇子——哦不——陛下对蜀中对天下都有大恩,陛下如此宽厚,草民等定然不负陛下所托。”
一时间人人附和,禾曦沉静的站在众人的身后,仿佛那热闹是不属于自己的,拓跋玥着实是聪明,今日的事情,说起来也算是大事了,从来皇权变更,没有几个不伴随着阴谋算计的,只不过,像是这般将皇城中的腐朽掰开了给天下百姓看,却也是第一次,这最难的,莫过于要堵住悠悠众口。
他拓跋玥这一招,以退为进,便是最好的办法,且今日能堵在西华门的,大多都是蜀中之人,心中纯正,且不畏权贵,拓跋玥又如此放低自己,自然人心所向。
大臣们也都欣慰贤王能当此大任。
至于禁军,早就被王朗等人控制了,一场硝烟,便这般无声无息的尘埃落定了。
拓跋琛被关在了宫中的密牢中,前朝有许绍,张敏元等人的坐镇,却也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江怜儿等人在德太妃的寿康宫中收到消息的时候,江怜儿手中捏着的葡萄惊得落了地,咕噜噜的滚出了好远。
惹了一身的尘土,却也好似象征着一代旧势力的落幕。
倒是宁奕,气定神闲,好似早就在意料之中一般,从他们被软禁,他便也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来。
德太妃在殿中坐的久了,似是有些疲惫,长叹一声,捧着紫金缠丝饶雕花的手炉,缓缓起身,看着外面的天色道:“哀家累了,奕儿,想必不久,皇帝便会下旨放你们出宫去了,只不过现在外面必然有些乱,四皇子在位时,虽说暴戾苛政,但是却也有几个衷心护主的,想必外面正闹着呢,你们可小心些,别沾了这趟浑水——”
宁奕恭敬的起身,行礼道:“德太妃放心,臣心中有计较——只不过——”
德太妃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想,幽幽地道:“你是有事要做,想将怜儿暂时留在哀家宫中吧——”
宁奕微微一怔,沉沉点头道:“臣的确是有事情需要去做,怜儿她不方便——”
江怜儿下意识的捉住了宁奕的手臂沉声道:“王爷可是要做什么事情?”
宁奕安抚似得拍了拍江怜儿的手道:“无事,你安心的待在这宫里,有德太妃护着你呢——”
见到两人这般浓情蜜意,德太妃笑了一声道:“怎的你就知道皇帝不会对哀家这个老婆子怎么样?”
宁奕胸有成竹的道:“这点臣还是放心的,新皇臣也是见过的,并非等闲之辈,且事情闹得这样大,后宫可是丝毫没乱,太妃这里,也是尘埃落定之后,才得了消息,这便足以说明,大历新皇还是有意安抚后宫,且我西凉使臣尚且还在京中,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在臣面前对太妃如何,外面却不同了,那些群龙无首的余党,早已经走投无路,臣带着怜儿多有掣肘,还劳烦太妃娘娘了——”
德太妃盯着他,忽然轻笑一声,摆了摆手道:“放心吧,把你这心尖上的人,放在哀家宫里,必然毫发无伤的等你将人接出宫去。”
江怜儿有些不愿,她只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危险,但是德太妃已经说了话,加之她性子软,只是可怜兮兮的揪着宁奕的袖子不放。
宁奕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未等她说话,便道:“安心,过几日我便来接你——”
德太妃对着蕊枝姑姑使了一个眼色,蕊枝姑姑会意,上前拉过了江怜儿,道:“郡主别担心了,王爷做事向来有分寸,您就安心在咱们宫里呆着吧。”
正说着,便听见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正是福清手下的小太监,他躬身进来,见到了几人都在殿内,不慌不忙的请了安,这才开口道:“太妃娘娘,奴才奉了陛下的命令,请西凉使臣去御书房——”
德太妃摆了摆手,对宁奕道:“既然皇帝有旨,你且去看看,剩下的你放心好了。”
宁奕深施一礼,这才跟着那小太监出了寿康宫。
江怜儿的目光追随着宁奕的身影远去,看着她满是担心的神色,德太妃不禁叹了一口气。
江怜儿反应了过来,忙和蕊枝一左一右搀扶着德太妃朝着寝殿走去。
到了寝殿,蕊枝姑姑指挥着宫女又燃了几个炭盆,而自己则朝着香炉中填了一点鄙叶,不让室内的空气太过于浑浊。
德太妃由着江怜儿扶着坐到了软塌上,这才开口道:“孩子,你也是跟着哀家那皇嫂长大的,如何这宫里的心机算计一点都没学到呢?”
江怜儿面色有些羞窘,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德太妃看着她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你不说,哀家也知道,哀家那皇嫂,膝下无女,自然对你宠爱有加,你——”
江怜儿垂下眸子道:“太后娘娘对怜儿恩重如山——”
德太妃摇了摇头道:“可是这恩情,可不是她可以随意利用的——”
江怜儿的手一抖,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德太妃见状叹息一声,她果然也是知道的。
蕊枝姑姑在一旁看不下去,便上前一步道:“太妃娘娘,您和郡主今天担惊受怕了一天了,还是早点歇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
见到德太妃缓缓阖眸,江怜儿便识趣的站起身,由着一旁的宫女带下去了。
室内一下子便陷入了沉寂中,只能听见德太妃清浅的呼吸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德太妃才道:“蕊枝,你也不赞同哀家管这件事?”
蕊枝一边帮着德太妃用小木锤腿,一边恭敬的道:“不是奴婢想管,只不过摄政王殿下是何等人物,说句不该说的,若真的论起资历来,怕是不只是摄政王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