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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宫位于长安城外郭之东,曾与大明宫、太极宫并称“三大内”,乃一处皇家宫阙。它本是玄宗李蛮在藩时的住所,玄宗登基之后大加扩建,时常与杨贵妃驾幸至此。但在安史之乱以后,玄宗被迫退位做了太上皇,便久居于此不再过问政事。
从此之后,兴庆宫渐渐成为太上皇、皇太后的闲居之所,消失于长安城的皇权中心。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先帝顺宗,他在中风之后退位于当今圣上,便是迁居到了兴庆宫,半年后驾崩于此。
是以知晓内情的人都明白,皇太后这一去兴庆宫,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后宫的权柄理所应当落在了郭贵妃手中。她已经得知皇太后取消寿宴的内情,却没有多加置喙,反而率先在宫中开辟佛堂为战事祈福,美其名曰“效仿皇太后之举”。
此举立即赢得了圣上的青睐,她被嘉许为“识大体、明事理、堪为后宫之典范”。六宫妃嫔听说之后亦不敢落后,纷纷茹素、抄写佛经,这一举动甚至蔓延到了宫中的女官、宫婢、宦官之中。
一时之间,后宫吃斋礼佛现象蔚然成风,得到朝廷一片赞扬之声。
长公主府自然不能免俗,也是一连吃了七日素食。
西岭月便在这七日的清汤寡水之中来回奔波,往返于大理寺和京兆府之间,奉旨调查安成上人遇害一案。
由于甄罗法师的缘故,圣上对此案很重视,特意下达口谕命京兆府全力协助西岭月破案,还指名让京兆尹武元衡亲自坐镇。
因前期一直是大理寺负责审理此案,西岭月和京兆府官员少不得要多跑几趟,与大理寺的人做对接,并正式接管证物。
只不过与她交接之人已经不是蒋维。西岭月悄悄打听过,蒋维日前已被正式撤职,理由是“查案不力”。
事到如今众人都已心知肚明,此次是蒋维假公济私报复李成轩,才谎称他是幕后主使,导致君心受到蒙蔽,更被甄罗法师看到圣上和福王兄弟离心。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欺君之罪。圣上却没有治蒋维死罪,只下令撤职,这其中的心思就显得很微妙了。
十月十七,西岭月和万年县孟县令最后一次来到大理寺,直奔大理寺卿的官廨,预备把此案的卷宗、凶器、验尸结果、安国寺所有僧人的笔录全部带走。
因这几日常来,西岭月已然和大理寺卿方廷尉混熟了,再加上她是圣上钦点的查案人,方廷尉也不敢在她面前托大,便早早交代了手下,但凡西川县主来此不必等候通报,直接进入官廨即可。
因此西岭月也没拘泥,与孟县令径直踏入官廨,正打算与方廷尉打个招呼,不料碰见他正在与一个手下说话。他好像脸色不大好,正对挥退那人说:“圣上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你快走吧!”
刚说罢,他猛然看见西岭月和孟县令站在门口,忙转为一张笑脸,起身迎接两人入内。
西岭月见他屋内有人,不曾细看,随口说道:“方廷尉正忙啊。”话音落下,她才发现那人竟然是蒋维,顿时敛去笑意。
方廷尉见状,忙对蒋维再次摆手,态度已是不耐烦。他前些日子告病在家,导致大理寺无主,被迫接下了安成上人的案子。如今他刚刚病愈回归,圣上便将寺丞蒋维撤职,还钦点了西川县主和京兆尹接手此案,他自然觉得万分丢脸。
而蒋维竟还敢求到他面前,想请他说服天子收回成命,这怎么可能!
蒋维似乎也无颜再见西岭月,见方廷尉态度坚决,便低着头欲拱手告退。
“且慢!”西岭月适时出言阻止,朝方廷尉说道,“此案前期一直是蒋寺丞,不,是蒋郎君负责,我还有些事想要问他,不知是否方便?”
方廷尉忙伸手请道:“县主请问。”
蒋维也立在一旁,没有反对。
由于原先对壁画上的血手印推测失误,导致西岭月走了很多弯路,故而这一次她决定调整查案的方向,把线索对准安成上人临终前吞下的钥匙,还有那把遗留在现场的凶器上。
于是她询问蒋维:“现场留下的那把刀,可查出是什么来历?”
蒋维也没有隐瞒,如实答道:“是查出了一些线索。长安城共有十家铁匠铺子打过这种菜刀,西市另有五家商贩售卖此物。那些商贩的详情,下官……草民离职前已呈给了方廷尉。”
西岭月听后蹙眉:“既然有这十五家铺子的线索,当时为何没有查下去?”
蒋维沉默一瞬,才道:“当时尚未来得及取证,甄罗法师已经落网,案子便结了。”
西岭月闻言倒也没有落井下石,只对同来的万年县令道:“孟县令,这十五家铺子还请您派人一一查问,尽快给我一个结果。”
“县主放心。”孟县令领命。
西岭月便对蒋维说道:“我问完了,你退下吧。”
见对方没有刁难自己,反而如此痛快,蒋维有些意外,什么都没再说,默默告退。
西岭月两人又在方廷尉的官廨里坐了一会儿,商讨了案情,这才告辞离去。方廷尉命手下把准备好的卷宗、笔录jiāo给她,又亲自将两人送至照壁,再三告别。
待到西岭月出了大理寺的门,却发现蒋
维正在她的马车前候着,像是有话要说。
西岭月便暗示孟县令:“有劳您去查那十五家铺子的消息,我还想再去安国寺看看。”
孟县令极有眼色,立即登车离去。
西岭月这才看向蒋维,冷声问道:“蒋郎君还有事?”
短短几日不见,蒋维已消瘦许多,精神萎靡,面色憔悴。他踌躇半晌,才张口问道:“福王眼下如何?”
西岭月有心刺激他,便扯开一丝笑容:“福王啊,挺好啊!李锜造反的消息传来之后,圣上解了他的禁足,还特意召他去宫中商量对策。你也知道福王在镇海待了很久嘛,对情况很了解。”她每说一句,蒋维的脸色便惨白一分,到最后已是脚步不稳。西岭月又敛去笑意,冷哼一声,“经过这一遭,你与福王之间也算扯平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