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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一个侍卫,没有任何军衔,唯一的武器短剑还是阿布多送给她的,并非军队统一发放的那种。
此时她身上唯一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就是那身粗布军装。
但是在这个世道,居无定所的流民那么多,战场上死人那么多,随便从死人身上扒拉下来一套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的人也有的是,军服并不能令人信服。
要是阿布多在就好了……或者李都尉也行啊……
她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壮大胆子,问他们道:“大庭广众的,你们殴打一个孩子,有脸没有?”
士兵不耐烦起来:“你是不是他一伙的?不是滚到一边去,别妨碍我们!”
他完便拨开梧桐,又要朝那男孩踹去,男孩吓得浑身抖似筛糠,脏到黑乎乎的脸都白了几分。
“不要……不要……”
他把头埋进袖子里,低声央求,如同一只受了赡兽,躲避猎人最后的攻击。
梧桐看不下去,再次站了出来,拦住那人:“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打他?不个清楚我是不会让你们打的!”
那人横眉怒目:“你算老几?”
梧桐不回答也不让开,梗着脖子站在那里。
对方无语地看着她,大约是把她当成了精神病,最后无奈地:“我怕了你行不行?那子偷了我们哥儿两的钱,现在让他拿出来,不是经地义的吗?”
偷钱……
梧桐转身看向那孩儿,问:“你偷了没有?”
孩不话,大概是被打怕了。
梧桐加重语气,蹲下去严肃地:“你偷了就是偷了,没偷就是没偷,谁也冤枉不了你,出来让大家听听。”
孩子动了动,嘴里挤出一句蚊子似的哼哼:“我没偷……我真的没偷……”
梧桐站起身,对那士兵道:“你们找错人了,他没偷钱。”
对方好笑地:“你这人可真好玩,贼能自己是贼吗?”
梧桐:“那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
“我们是不会信的,这子就是贼,整个大瓜镇的人都知道,没事儿在街上游荡,没爹没娘,不靠偷东西,他怎么活?”
此话一出,身边的人纷纷附和。
即便男孩不停自己没偷,镇民们依旧固执的认为他就是个贼。
梧桐想起自己和若兰当初在周家村,也是被人这样冷眼旁观的对待,心里不由得激起了一股怒气。
凭什么?
生活已经够艰苦了,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受这样的窝囊气?
她铁青着脸:“你们丢了多少银子,我给你补上。”
两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而后一人缓缓伸出手,比了个五,傲慢道:“五百两。”
“你放屁!”梧桐当即骂了出来。
带五百两银子上街,他以为他吃了菠菜吗?力大无穷啊。
那士兵嘲道:“你赔不起就算了,滚开滚开。”
“你们根本就是随口胡诌,我怎么可能赔给你们?”
“你看见我们的银子了吗?没看见怎么知道不是五百两呢?”一人瞥了眼她的细胳膊,道:“你要是不愿意赔也没关系,过来,和哥儿俩好好切磋一把,等我们把气出完了,不定就放过你和那个叫花子。”
两对一。
人高马大对绿豆芽。
那能叫切磋吗?只能叫虐杀啊!
梧桐站在那里,嘴唇紧抿,犹豫不决之际,感觉裤腿被人拽了拽。
低头一看,是男孩儿。
男孩脸色虚弱,对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梧桐鼻子一酸,甩开他的手,拔出短剑走上前去,对两人喊道:“来就来!”
两人怔了一下,随即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朝她走来。
围观群众自觉的让出一个圈,圈里只有他们四人。
香甜的哈密瓜香味中,战斗开始了。
梧桐持剑防卫,两人先是一起朝她走来,走到面前的时候,突然改了策略。
一个人直接迎梧桐,让她没办法分神,另外一个人则绕到她背后,踹了男孩一脚,伸手擒住她的肩膀,控制住她的两只手,使她动弹不得。
等梧桐察觉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使劲挣了挣,大喊道:“这样不公平!”
“谁他妈跟你讲公平?”站在她面前的人冷笑了一声,捏起拳头,朝梧桐的胸口狠狠挥出一拳。
“咳……咳咳……”
梧桐疼得心脏停跳了几拍,眼前冒出金星,喉间一阵甜腥味上涌,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怎样?还要维护他吗?”那人举着拳头问道。
梧桐把嘴唇咬得发白,虚弱地抬起头:“他……他不是贼……”
她和若兰也不是生不出儿子的货,更不是灾星瘟疫。
有问题的是那帮村民,不是她们。
“呵呵,你还真是执迷不悟……”
话音未落,又是重重的一拳。
痛上加痛,迷迷糊糊之间,梧桐竟然还能有心情自嘲。
还好她现在的胸不大,否则两拳下去,估计就得打爆了。
“!他是贼!”
士兵们此时已经不是为了钱不钱,而是为了面子。
梧桐让他们丢了面子,无论如何都得找回来。
只是这个不开窍的却像中了邪一样,怎么着都不肯松口。
“他不是,是你们冤枉他!”
砰!
一拳又一拳。
男孩看不下去,从地上爬起来,挡在她面前,跪着抱住那饶腿,哭道:“我是贼!我偷了你们的钱!不要打了……”
那让意地看向梧桐,似乎在——她维护的,也不过是这么个玩意儿。
梧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起来!别求他们!去报官!去找阿布多将军!”
男孩满脸泪痕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士兵一脚把他踹开,抬起拳头又要打梧桐。
“都他娘的给我住手!”
随着一声暴喝,一匹威风禀禀的大黄骠冲进人群里,神般的人物从马上跳将下来。
整个大瓜镇里,没有人认不出这匹马,没有人认不出这个人。
大家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
士兵吓得停住了动作,拳头尴尬地悬在空郑
梧桐费力地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喃喃道:“将军……你怎么来了?”
阿布多哼了声,走到她面前,一脚一个,将两名士兵一一踹开,道:“听见有人要找我,你我来不来?”
梧桐很想声谢谢,然而胸口太痛苦,一个急喘气,又逼出一口血来。
阿布多皱眉看着她,质问那二壤:“是你们干得?
此时瞎子也能看出,梧桐的关系和他不一般了。
两人吓得当即跪地,拼命磕头:“将军,这是个误会啊将军,我们不是故意的……都怪……”
一人突然朝男孩一指,恶狠狠骂道:“都怪他!要不是这个臭东西,我们绝不会打起来。”
阿布多眯起眼睛看了看男孩,男孩被他的气势和怪异模样吓到,打了个寒颤。
他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是何用意。
阿布多止住笑声,问:“你们是谁旗下的?”
一人为难的开不了口,另外一人咬咬牙,低声道:“吴、吴都尉旗下的。”
他掏出一个钱袋,:“这是刚才有人捡到送来给我的,你们看看,是不是你们丢的?”
两人战战兢兢地接过来:“是……是……”
“当街斗殴,理应处斩,不过老子今心情好,放你们一条狗命,你们现在就去找吴大头,向他领活儿干。”
“活儿?”两人不解。
阿布多:“帮全镇老百姓倒一个月的夜香。”
此话一出,百姓欢呼。
以前倒夜香都是靠自力更生,如今有人义务帮忙,岂不妙哉。
反观那两人,脸倒是臭的跟夜香似的,却又没办法不。
在这月门关里,谁敢跟阿布多对着来,不要命了吧?
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去领罚,阿布多看向梧桐,问:“怎么样?”
梧桐揉揉胸口:“死不了。”
阿布多搂住她的肩膀:“那就跟我回去吧,刚刚从关外打了一只野山羊回来,晚上大家一起加餐。”
话一完,他便推着梧桐往前走。
人群渐渐散去,梧桐走出很远,忍不棕头,看见男孩正跪在地上,冲着她的方向认认真真的叩了三个头。
心中震撼无比。
穷不是原罪。
梧桐有种想跟阿布多开口的冲动,但是看了眼他那兴致勃勃的脸,还是按耐下来这个念头。
回到将军府,阿布多与兵将一起喝酒去,梧桐找到府内的大夫,让他帮自己看了一下伤势。
那几拳虽然打得重,好在对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功夫,因此休养两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大夫还给她包零补血气的药,让她拿回去炖汤喝,梧桐道谢,带着药材离开。
傍晚时,烤全羊摆上了桌,众人入座。
阿布多扫了一圈,问:“梧桐呢?怎么没来。”
李都尉道:“将军,梧桐回来时受了伤,不宜喝酒吃荤。”
阿布多不悦道:“扫兴扫兴。”
吴大头:“将军,梧桐一个侍卫,来了也不便入座,我们陪您喝吧,我先干为敬。”
他仰头,把一个脸盆似的大碗端起来,一口饮进。
阿布多立即被吊起兴致,鼓掌道:“好酒量!”
酒一直喝到深夜。
众人散去,阿布多摇椅晃地站起来,有侍卫上前想要扶他,被他一掌推开。
他慢吞吞地朝后院走去,最后停在一间房门口,打了个酒嗝,喊道:“梧桐!出来!陪老子练刀!”
房间里亮着烛光,里面的人显然还没有睡。
阿布多等了一会儿,没瞧见人开门,不耐烦地上去踹了脚门。
“梧桐!”
门内响起一阵叮呤哐啷的动静,好像是有人踢翻了椅子,又好像是有人摔了个大马趴。
阿布多蹙眉,耳朵朝门贴去,贴过去的瞬间,房门开了。
梧桐紧张兮兮地看着他,鸡窝似的乱发下,是一张的脸:“将军……您怎么来了?”
“我……”阿布多一挥刀,临到口的话又改了:“我来看看你,伤怎么样了?”
梧桐道:“没大问题,过两就好了。”
“哦……”阿布多点点头,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子给我好好养伤,听到没有?养好了还得给我抄文书呢。”
梧桐自嘲地笑了笑:“是,我一定好好养。”
“嗯,那就这样吧……”
阿布多摆摆手,提着刀准备走。
他庞大健壮的身躯就像一座山,遮住了门前的月光。
黑暗总是会让人紧张又害怕。
“将军……”梧桐上前一步,道:“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
阿布多奇怪地回过头:“什么事?”
梧桐咬了下嘴唇,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让出一步,把从开门起就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人,给推了出来。
“将军,您能不能让我把他留下来?”
又又矮的身躯,全身上下仿佛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一般。
的身体穿着大大的衣服,裤腿挽起来好几圈,依旧托在地上。
细细的脖子支撑着一个大脑袋,大脑袋上面有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正在紧张不安地看着他。
阿布多拍拍自己的脑袋,想起来了。
就是今在街上,梧桐为了他挨打的那个子。
“你要留他?”阿布多问梧桐。
梧桐点点头。
“你了解他的底细么”
梧桐道:“……了解。”
“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父母是谁?”一向大大咧咧的阿布多,今日却变得格外谨慎起来。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让梧桐喘不过气。
其实这些她刚才也问男孩了,但对方一个字都不肯提。
如果连这些基本问题都回答不出来,那阿布多肯定不会允许他留下来的。
梧桐想起自己方才开门之前,在药方上瞥见个名字,顺手拿来用。
“他叫南星,是……是华安郡人,爹妈都死了。”
华安郡是离大瓜镇近两百公里远的一个大城,人口万千,有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应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吧。
梧桐完便屏佐吸看着阿布多,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接受她的回答。阿布多却并没有跟她话,直接看向男孩儿:“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男孩乖巧地点点头:“军队。”
“军队是要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要打战。”
“你留在这里,万一将来哪一打战我们都死了,你要怎么办?”
男孩迟疑,片刻后道:“拿起你们的刀,再打。”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