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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刚到家,就接到了警局来的电话,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万惊鸿的人。他心中咯噔,小心问:“认识......我们是同事,她......是我组长。”
“那请问你知道她家人的电话吗,麻烦通知一下家属,或者你告诉我们电话号码。”
“组长家属...我不知道,请问,组长她怎么了?”
电话那头语气有些沉重,像是惋惜:“万惊鸿女士刚才去世了。”
还未到早晨,夜幕仍旧笼罩在城市上空。实习生记不清自己当时什么反应了,也记不清是以什么速度飚到警局,只知道,下车之时,他的双手双腿颤抖不已。
警察见他急匆匆的过来,便拦住他,问:“我是刚刚......万惊鸿的同事,请问,她现在在哪?”
一张嘴,连声音都在颤抖,说出的话带着哭腔,每个字都像是好不容易才说出来的一样。旁边有人坐在一旁,脑袋微微垂着,听到他的话,身子一顿,抬头打量地瞧他。
“很遗憾,我们到达的时候,万女士已经没有了呼吸。现在已经送往殡仪馆检查死亡原因,如果可以,还请提供她的亲属联系方式。我们在她的手机通话记录中查到你是最后一个与她通话的人,那边几个是案发现场第一目击证人,等一下和他们一起做个笔录。”
实习生泪眼汪汪:“嗯,那我问问我舅舅。”
说着朝那边看去,只见几个年轻男孩坐在那边。他对上其中一人的目光,虽然看起来脸色有些虚弱不太好,但眼中却像是一潭深渊,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男孩,却让他不敢直视。
警察边说边挠头离开,却也是在烦恼嘟囔:“目击者,同事,这家属去哪了呢?”
他的确很烦恼,案子不过是简单普通的案子,说起来也是凄惨。
死亡者是高层白领,生活不错,也没有矛盾纠纷,结果却在除夕被冻死。最后案子以自杀结案,家属从始至终都没出现。
火化当天,那个年轻男子也来了。
没有家属操持,火化事宜全由实习生和上司舅舅来办。实习生后来知道那个年轻男子是最先发现万惊鸿被大学覆盖,也知道他好心地将花放在她旁边。他本心怀感谢,但一想到这是与万惊鸿的死亡有关,他就哽咽不已。
男子问他:“还是没联系上家属吗?”
“没有。”实习生摇摇头,说:“我也是蠢,到现在才发现组长一直独来独往,没有和她亲近的人。说起来我跟了她这么久了,除了给她惹祸,好像就没有别的了,她也从没怪过我,骂过我,不是因为她上司是我舅舅,我知道,她是不在乎。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笑过一样。”
他顿了一顿,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苦笑,眼泪却在眼眶中打转,对他说:“少年,多谢你今天来送她,希望下辈子她能够多笑一笑。”
男子没有回他,心中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良久,他转头问:“还有没有什么细节能联系上她父母的?会不会是你们遗漏了什么?”
实习生一愣,被他突然的发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左思右想,还是说:“我再去问问我舅舅,他们从毕业就一起共事了。应该知道些什么。”
万惊鸿所有文件上,个人简历上,父母那一栏永远都是空白,信息查无踪迹,希望渺茫。男子却像是不知疲惫一样,从她的公司,再到她的大学,能找的都找了,能打听的都打听了。他的朋友们一度以为她着魔了,为了个陌生女人犯不着如此。就算是情窦初开,开在一个死去的陌生女人上,那点儿也多背。
男子充耳不闻,不听劝阻,花了不知多长时间,在不同的城市寻找,终于在她初中的班主任那找到了。
班主任说:“这个学生是我带过的,很不错很优秀的学生,性格开朗活泼,学习成绩不错,自制力也强,是我很满意的学生之一。唉......没想到居然遭遇了这种噩耗。前些日子,我女儿跟我提起,说a市有人冻死,我当时还很惊讶,没想到,竟是我的......学生。”
“这是她家当时的地址,我不知道现在是否还住在这,不过你可以去看看,若是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来找我。”
“保佑,她来世能过得好。”
男子垂眸不言,照着他给的地址,找到了万惊鸿的父母。
他没有直接出去,而是站在老小区门口,等了许久,见一对夫妇和一个年轻女孩一起回来。虽然隔了十几年,两人脸上也长了些皱纹,但和照片上的人对比一看,很明显就是他们。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待在这里久了,冻得腿脚发麻,他哈了哈气,将围巾拉到鼻子上,露出一双黑眸。
听他们的称呼,看来那个年轻女孩是他们的女儿,三个人欢欢喜喜地领着几袋超市购物袋,乐呵呵地和保安说了几句,便从小区铁门进去。
男子方才还有上前的心,突然就冷了下来,比这天气还冷。
为什么听说她总是孤身一人?为什么班主任说她以前活泼开朗,而实习生却说她从没笑过?
他想起了雪地里他看到的模样,想起她嘴角的苦笑,一个人连死去,都无法解脱,可为什么这些亲人,却毫不知情,活的如此快乐?
他盯着那一家三口,将他们的欢声笑语全部听了去,双眸越发漆黑,好比深渊。
接下来几天,他都没上前去询问,去质问,而是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他们进进出出,看着楼上的他们家的灯,打开关闭,日日如此,夜夜如此。
后来,他上前去问保安,问哪户人家有几个女儿。
保安前段时间就注意到了他,挺高挺帅一酗子,每天都在那守着,他警惕了几天,发现他每次都盯着这家人,晚上灯灭才走。
好歹这么大岁数了,也早八面玲珑,猜想他是喜欢那家小姑娘,大男孩就喜欢害羞,这么多天了都不主动去问人家,好了,现在忍不住了,从他这下手。
保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就一个丫头,长得还行,爱笑,看着就让人开心!”
男子顿了顿,又问:“只有一个吗?我听说好像有两个女儿吧?”
“你听谁说的?”保安一愣,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哎哟......以前有一个,十几岁就死了!”
“死了?十几岁?”
“对啊,那对夫妻亲口说的,我在这做保安的时候见过,哎呀我都忘记叫什么了,长得更水灵!真是可惜了啊。”
十几岁就死了......
男子手指动了动,低着头不说话,旁边的保安以为他吓到了,赶紧跟他说别放在心上,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他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一眼,过了一会儿,犹自转过身离开了。
万家夫妇去超市买了许多食材,明天她女儿就要开学返校了,今天多做点好吃的。刚踏进铁门,突然被保安叫住,他们停下来,问:“怎么了?”
保安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乐呵呵的递过去:“有你们的信!”
“信?谁寄过来的?”边说边随手接了过来,碍于手上提着许多东西,边走边将手中袋子交给丈夫,翻过背面来看。
一瞬间面色凝固,而下一刻,她眉头紧皱。旁边丈夫见她面色不对,便问是怎么了,谁寄的?
妇人不说话,刚好身边路过一个垃圾桶,随手嫌弃就扔了进去,仿佛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丈夫不解,狐疑地望垃圾桶那投去一眼,也是面色一瞬间变难看,连忙扭过了头来,就怕瞎了眼。
随后妇人接过一半袋子,两人又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上了楼。
男子站在一旁,将所有都览入眼中,他冷眼看着他们的举动,看着他们上了楼,看着那间屋子的灯亮了起来。
他都能想象到,他们将如何开心地进行一家人的晚餐。
男子收回视线,口袋中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接通,是那个实习生打来的。
“你找了这么久,找到了吗?”
他转过身,毫无温度地回:“没找到。”
边说,边离开。
男子连夜买了机票回去,妈妈看到自己去旅游的儿子,带着一身疲惫和憔悴回来,以为是旅游太累了,赶紧去倒了杯热水想给他送去,结果人直接反锁了房间,怎么叫都不应。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劳心劳力要做这些,但直觉在指引他,而他也像是被吸引一样,甘愿被直觉牵着走。
他提前返校,刚到寝室还没和室友大吃一顿,放下行李箱,连东西都没拿出来,就跑了出去,他打车去了大学城的另一所大学,离他们学校不过两三公里,几分钟时间。
他从西门进来,这所学校开学时间和他们差不多,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返校。他边走边看,之前来也没注意,这所学校还挺好看。
这是万惊鸿以前的大学。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了图书馆,转个角,站在阶梯上,突然一阵风吹起,迎面扑来将他的帽子吹倒在背上,发丝随风飘起。他眯了眯眼,等风过,才被眼前的景色亮了眼。
大朵大朵的玉兰花挂在树上,点缀着绿叶,在风中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