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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所望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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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周子彧正好端着纱布和药膏进来,长羲似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快速起身让位于周子彧,避开了霍清想要追问的眼神。

因为霍清的伤大部分在背上,所以上药必须得褪去外衣,可正当周子彧朝他衣领伸手而去时,霍清却向后坐退地躲开了。

“她是不是……没打算让我回去了?”

霍清的眼底泛起凌厉的执傲,注视着心虚不已的长羲,在焦灼地等待她的回答。

周子彧适时地收回了手,双眼放空地坐等在一旁,缄默地保持着置身之外的姿态。

“霍清,你不要去想这些,先把伤养好啊,伤养好以后我……”

“你就想好借口怎么骗我了是吧。”

霍清的眼神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冰冷地扫向长羲之时,仿佛是将她看做仇敌一般地警惕。

“我是为了你好……霍清,你知道我不会害你的。”

长羲寻求他信任般地缓步走向前,可那万般为他着想的眼神在霍清看来,却是无比的虚伪。

霍清带着满脸深深的恐惧,已经退到了床榻最里面,退无可退。

“我逃离皇宫是因为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再奄奄一息我也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

霍清情绪激动,泪痕划过苍白的面庞和嘴唇时,没有任何人能不为这凄凉言语所动容。

“你明明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如果要我离开她身边,你当初何不放任我坠井而亡,或是被活活打死呢?”

霍清的话犹如一记重击落在长羲心头,让她瞬间回想起井底里霍清的眼神,和他口中呢喃的弥留之音。

他有多爱她,长羲怎会不知。

直到现在,长羲都无法想象会有人爱旁人胜过自己性命,可当着一切就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震惊之余,更多是钦佩。

更确切的来说,还有些羡慕。

也是长羲唯一羡慕惠妃之处。

“你强行留在她身边,只会让她时时都身处于水深火热的危险之中……”

“我可以带她走的!我们一起浪迹天涯,永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余生我能够给她……”

最后二字卡在霍清喉中,他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痛苦扭曲的面庞闪过一丝凄凉的苦笑。

他明白了自己的念头早已是一种奢望,拖着一幅残躯苟且偷生,谈何与她共度余生。

极致的心疼让长羲紧蹙掌心后,只感到彻骨寒凉,她狠下心地紧蹙眉头,不再掩盖假意的敷衍。

“你们之间,已经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长羲极力地克制着,许久才说出了下言,那足以诛心的字句。

“你所认识的她,已经死了。”

此番言语,她始终对霍清还怀有一颗怜悯之心,不愿告诉他全部的真相,不愿告诉他最爱之人已经被野心和欲望占据,他的一颗真心只会成为阻在她面前的绊脚石……

如此残忍的话,长羲真的说不出口,她也开始重新思考,自己从前敬仰拥有野心的人,到底是对还是错。

野心这一物,是否是将真心作为祭品的修罗场呢?

“忘掉她吧,永远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长羲语重心长地想让霍清听进自己的话,不要再执着于过去。

可惜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

“那你告诉我,她入宫……到底是不是自愿的?”

霍清抬眸望着长羲,眼底透出的炽热如火的审视神色。

“一切已成定局,执着只会……”

“求你。”

霍清卑微如尘的目光不断刺激着长羲,让她心中莫名产生了愧疚的罪意。

长羲略有深意地抬眼看向身侧的周子彧,却发现他仍旧一直微垂着头,似乎已经默默地出了神,这才放心地重新看向霍清。

她选择相信周子彧。

“我只能告诉你,她现在是绝对不愿意离开皇宫的。”

恍惚中的霍清陷入了沉默。

趁着这个时机,长羲小声示意周子彧快些给他上药,的确未遭到他的反抗。

“时候不早了,你上了药后就早些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长羲侧过头,看向正心无旁骛包扎伤口的周子彧,一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子彧,辛苦你了。”

“自愿而已,不必言谢。”

长羲舒缓地会心一笑,感觉他这样直白的话语反倒给了她一丝莫名的安慰,便放心地离开房中,往自己院中而去。

一身的困意因刚才而消失殆尽,长羲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苦想着霍清今后的日子该如何安排。

长羲难合双眼,有人却紧闭垂眸,适才缓缓睁开。

“是皇上回来了吗?”

丽妃跪在佛像前,垂下合十的掌心,望着窗外点点晃动的星火。

“回丽妃娘娘,正是皇上的御辇回宫了,要不要……奴婢递些消息给皇上去?”

“不用了。”

丽妃扶着双膝略有些踉跄地起身,微蹙的眉头藏满了疼痛之感。

“既然他已经平安回宫,便也不需要继续诵经念佛了……回宫吧。”

“娘娘,您对皇上总是这般表面上不近人情,私下却比任何人都在乎皇上,如此良苦用心却不能被皇上知晓,奴婢实在是为您不值!”

“有什么值不值的,若是计较起得失,只会徒增痛苦罢了。”

丽妃面朝佛像,这番话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因为只有她自己明白,表面上有多漠不关心,心里就有多念念不忘。

她也想像寻常人家的妻子一般,迎接打猎归来的丈夫,替他端茶递水、轻捶肩颈,询问他打猎途中是否顺利,有没有受伤之类的,然后看着他满脸骄傲地从藏在身后的手中提出猎物,笑着一起分享满载而归的喜悦……

但那些想象的画面,终究只能停留在脑海。

她望着越来越远去的灯火,一闪而过的期盼终究是掩盖在逐渐阴沉的神色中,脑海中矛盾的念头折磨着她的身心。

对他所有的冷漠都是她想要的明哲保身,可一步步离近所愿后,她却变得愈发失意和扭曲。

自己到底还在奢望些什么呢?

当初坚定的念头,原来只需要一个瞬间便可轻易撼动和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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