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横祸天上来

抗日战争胜利还不到一个月，人们还沉浸在欢乐幸福之中。我父母亲还筹划着努力赚点钱作路费带全家人回海南与祖母及亲人团聚。不料，一天晚上，半夜时分，听到马路上轻微的沙沙沙沙声响，天还没有亮就全市戒严了，接着听到零星的枪声响，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莫名其妙。天一亮，所有的人都不准出门，到处架着枪。七点左右，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随着大声喝叫：“开门！开门！”不开门就开枪了。奇怪，日本人还没有到过昆明这样干，怎么会有这等事的？昆明天亮较迟，七点钟一些人还睡着呢。我们这里附近几家的门都被敲，我借睡在隔壁三楼小房间里，起身快，马上跑下楼去开门。不料，还没有跑近门口，冲锋枪声已经响起来了。我立刻扒下往后退，子弹从我旁边擦过。我家在金碧路一边的对面是条小巷，巷口架着一挺水龙机关枪。一时，机关枪、冲锋枪、步枪向我们这排房屋扫来。我跑到二楼后面，见子弹头打在楼的硬顶棚上和墙上，打不进去像雨点一样的掉下来。全楼人员赶快起身躲到楼下，用东西挡住子弹。我们家正在转弯处，首当其充，二楼有一根大约30×40公分的承重大梁及其周围就被打了几百发子弹。有一位当时睡在一楼小阁楼的同乡，子弹从他的上下左右穿过，他的命真大，没有被打中，被枪弹打的孔还留着。父母及妹妹睡三楼，枪高低乱打，只得赶忙跑到一楼的角落里，搬东西抵枪弹。门上、窗上不知打了多少洞，听说后来有一个海南同乡是这个部队里的，可能还当个什么小官，告诉他们说，这几家都是广东人，没有问题，不要打了，他们才罢手。

这是什么灾祸？原来是蒋介石与当时的云南省主席龙云闹矛盾激化。龙云在红军长征时过云南边境，渡金沙江，暗中让开了路。给长征队伍过去，然后到达陕北延安会师，掀起抗日高涨，使蒋介石在全国人民面前被动。又“西安事变”逼迫蒋介石抗日，他觉得使他丢脸而怀恨在心。抗战期间，蒋介石为保全其嫡系实力，都把非嫡系部队调往最前线先当炮灰。但是中华儿女对民族敌人是同仇敌忾的，装备虽比敌人的差得多，但仍浴血奋战。抗日战争第一个胜利是平型关大捷，这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组织的战斗。第二个胜利是台儿庄战役，这是由李宗仁战区组织的战斗，云南龙云派出第六十军，由当时的军长卢汉率部前往与友军共同奋战，战斗非常惨烈，而最后获得胜利。这次战斗，前面的部队伤亡惨重，而蒋介石装备最好的嫡系汤恩伯部队在后面慢慢而来。直到最紧急的关头，李宗仁严令汤部不按时到达阵地就军法处置，他才不得不赶到。假如汤部早赶到投入战斗，我军决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这一战后，蒋介石与龙云的矛盾更加深。有时要调离龙云的部队，龙云不听。蒋便想把龙云除掉。但是龙云除拥有60军外，还有一个旅及其他部队不易动他。抗日一胜利，蒋介石借“接收”之名，叫龙云的部队接收越南等地的日军。龙云错以为有利可图，便把部队调去。蒋介石见龙云所在的昆明已空虚，便密令杜聿明等部队夜里悄悄潜入，包围了云龙的云南省政府及龙云的住地，之后传达蒋介石将龙云“提升”为什么“参议院长”空名，要挟龙云离开云南赴重庆就任，如果不去，就要用飞机炸。开始，龙云不去，僵持五天五夜。用机枪打我们家等的原因是听说发现冷枪飞弹。其实这冷枪是他们自己打的。他们说我们这边的楼上或屋顶上有云南军队反抗，向他们扫射。这真是莫明的冤枉。昆明市五天五夜所有居民都不能上街行动，没饭吃怎么办？群众也是聪明的，就打“墙洞战”，户与户之间挖开墙洞，互通有无。到第五天下午，国民党飞机已盘旋上空，龙云在昆明的少数部队武装已被解除，杜聿明用坦克包围五华山省府及龙云住地，传单散出去说，云龙不按规定时间离开云南赴重庆就立刻炸平五华山。龙云不得已，只得同意。上汽车，蒋介石还假惺惺地准备了几十辆“欢送”车以安云南人的民心。这些汽车由五华山省政府下来，经过金碧路我们家门口，直往坞家坝飞机场飞重庆，这些车我都看见。走后第二天，报纸上大登祝贺龙云“升官”。演这天大闹剧，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差一点就死在蒋介石的手里。

我从1937年开始读书懂事时，就听说蒋介石是领导抗日的，因为都叫他“蒋委员长”。并不知道他是被迫抗日，主要是想反共和削平山头。蒋介石的伪善、阴险，我从这一事件中看清楚了。国民党军队给我家等这样大的打击，不知多少东西被打坏。理应赔偿，可是他们一走了之。这件“横祸”伤透了我们的心，我一生也不会忘记。1946年春我回海南读书，父母亲交代说：“你一个人在海南读书，要用功，社会上的事千万不要去参加；什么国民党、三青团等不要参加，惹了祸哪个来管你！”因此，我在海南读书虽然好动，但是坚决不参加三青团、国民党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