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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垣不知自己被召回是为何事,但当他看见门前相迎的故人时,却犹然记起了先前百里盏为护百姓亲自写悬赏告示的情景。那时的他与现在的模样极是相似。而这种感觉让他连被召回的原因都省去不问了。
百里盏执过黎垣的手,将他带入案几上坐下,他将茶杯斟满,递至一旁道:“从上次相聚至今,我们似乎好久都没有这样对饮了。”
黎垣没有怀疑百里盏的话,只当是分别太久想念了。他拿起茶杯,浅酌了一口:“为何今日没有酒?”
“哈哈,就我那点钱银,换来的好酒上次都被你喝光了。”
黎垣见百里盏笑得一如往日般那样坦然,当即佯装生气道:“素闻百里大人朴素节俭,原来是小气所致。”
百里盏见黎垣一点都没变,笑得和煦。他起身走至办公的案台,从地底一处隐蔽的暗格中拿出了一个盒子。黎垣感觉百里盏拿的谨慎,抬眼调侃道:“莫不是百里想将这盒中的珍宝送与我?”
百里盏的目光与黎垣交汇,轻笑:“是啊,正是要送与阿垣,如今阿垣猜到,便没了惊喜了。”
黎垣撇撇嘴,一副自己好扫兴的样子道:“那就让我猜猜这里面是何物吧。”说罢,他陷入思考,指尖有韵律的敲着案几。
百里盏就这样带笑看着黎垣,耐心的等着他的答案。期间黎垣面含喜色的将自己猜到的说了出来,百里盏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安静的等着。
主政大人一职的辞呈他数日前就已经递了上去,无论龙乾同意与否,他都要离开。而这种枉顾龙颜的做法对他来说无疑是冒险,但他却清楚的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因为畏惧与担心而不去做,因为那是自己认为对的,如果结果不好,总能有无畏的勇气继续走下去。
接连问了好几次,黎垣为自己的数个答案不对而失去了兴致。他试探性的问道:“我实在是猜不出,不若百里就打开让我观瞻观瞻吧。”
百里盏也不与黎垣斗嘴,应了一声后便慢慢打开了盒子。黎垣迫不及待的凑上去,却在看见令牌上的“百里”二字时怔住了。百里家族虽不是大族,但也有自己不可小觑的实力。而这盒中静静躺着的令牌,便是他百里族的军令。百里家族至百里蕲这一代,皆是崇尚武学,然而到了百里盏这里,却从了文。是以,当今皇上并没有明显打压百里家族,权当放松了戒备。这样一论,这写有“百里”二字的令牌也是密令。他不解的看着百里盏,眸中带着一丝震惊:“你说要将这宝物送与我是否当真?”
“自然为真。”
“为何?”
百里盏看进黎垣坚定的目光里,又是清浅的笑了。但这笑中却包含了别样的情愫。他说:“事出有因,我要外出游历三年。但这,却是皇上所不能理解的。或者即使他不允,我也有着必须离开的理由。所以…”
“所以,你就将你的家人交付给我了是吗?”
“不,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你不受到牵连,即使牵连,也要保证你有能力免于牵连。”
听及此,黎垣眼中的震惊渐渐转变为愤怒,他稍稍提高音量仿若吼叫:“我不要你的送与,不要!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会接受。”
百里盏见黎垣红了眸子,仍旧包容万分的轻声道:“因为你的阿垣啊,我知道你会接受的。”
是的,因为他是他的阿垣啊,他从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这一次,同样不会。虽然百里盏并没有存着私心,但黎垣却很清楚,一旦发生什么事,他必须要担起护佑百里家人的责任。他沉默了一会儿,放低声音问:“你什么时候离开?”
“差不多就这两日了吧,”百里盏将令牌拿起放进了黎垣的手里,“你且回伊泽去吧,不必相送了。”
明烨正殿内,明印收到公主的受挟书,当即气的大发雷霆。左楠站在一侧,不动声色。
“朕当初就不该将明昭嫁到水凉,若不是明昭执意,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这才嫁出去多少时日,水凉王竟无用至斯。”
“皇兄勿要动怒,当下情况紧急,应及时想出对策才是。”
“发生这种大事,如何能让朕不怒。若不是…”叹了一声,明印转念觉得抱怨费时,还是决定问问左楠口中的对策:“皇弟觉得,现下朕该如何?”
左楠看着明印着急的样子,知他重视明昭,是以无法平静心绪。他眼脸微敛,垂首一揖道:“若丁芊将明昭困于沧浪想以援助为交换,我们依了她便又如何。这个时候缚了公主,最大的动机就是想要我们出兵助他们躲过各国讨伐之劫。届时危难一解,丁芊再继续困着公主便也没了意义,如此一来,倒不如送回公主,予明烨作为一个人情。”
明印点了点头,似对左楠的想法很是赞同。他接着问道:“那依皇弟的意思,是此刻出兵?”
“正是。与其等到丁芊开出条件,不如主动相助。这样一来,明烨也能在她心中存些好感。”
“嗯,是这个道理。”
左楠见明印答应,当即振振有词:“臣弟愿带兵亲自前往。”
“也好,也唯有你,朕从才能放心。”明印托起左楠微抬的手,拍了拍道:“皇弟辛苦了。”
颜湘被蓠之带到明烨的时候,正是左楠带兵出城之际。浩浩荡荡的队伍,整齐有序的军阵,远远看去,竟有一种激昂愤慨的感觉。左楠一如既往的还是穿着那件暗紫色的袍子,发丝随意的在空中飞散,一点都没有领兵打仗的严肃感。倏尔,他察觉到周围有不同的视线,便偏头看了一眼。只一个眼神,蓠之就恭敬的来到了他的身边垂首听令。
“这是调遣千钧营的令牌,东司和北司午时应该就会回来了。待他们回来,你就将此交与他们四人。听闻他们也曾上过战场,千钧营的兵力暂且由他们管辖。”左楠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将士,继续交代道:“我先带他们启程,你们所有人汇合后便随行跟在后面。不到紧要关头,最好不要露面。”
蓠之点了点头,转而看了一眼带来的颜湘问:“颜姑娘要如何安置?”
“一路上就带着她吧。”说完,左楠便没了声,继而慢慢提起了缰绳。既然连玦也会出兵,直接带她去战场也不算是私心吧。虽然此一行,危险在所难免,但他知道颜湘的使命与归属,也明白颜湘不会因为危险而就此不去。所以,倒不如顺便遂了自己的愿。
然而左楠心中想的这些,颜湘是全然不知的。在四司汇合、蓠之告诉众人该如何行动时,一个突兀的反对声冒了出来。
“为什么也要我跟着去?”
“这是宫主交待的。”
宫主?四司首先思考的便是这个称呼,如果说蓠之口中的宫主是江湖传言中极擅摄魂术的孤月宫宫主,那么他们还真为左楠是他们的师叔而感到庆幸。若不是这层关系,说不定当日的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发展态势了。是以,他们又表现的乖了几分。
颜湘倒是没觉得什么,但当即又有了异议。她看着四司各自身后站定的威风凛凛的将士,不禁撇嘴:“那为什么我没有自己的兵?”
“因为宫主没有交待,所以就没有让你领兵。”
……颜湘终于闭上了嘴,不甘的妥协了。毕竟是左楠安排,她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但不知为何,她又生出了让左楠不舒服的想法。于是,一众人上路的时候,她在马背上放了一件厚重的盔甲。
是夜,聚沙的一方山水处,落千颖正与宰渊并肩而立,入眼的便是被月光笼罩泛出层层波光的湖面。
“明日便要启程了,三日对你来说,还是不够吧。”
“公主能为我多争取一天的时间已是非常感激了,情势而已,有些事情注定如此。”宰渊盯着泛光的湖面,说的极为客气。
然而落千颖却不以为意,因她身为女子却喜欢战场的豪迈性情,有能力的人却总能入得了她的眼。她说:“沧浪一战,我也会亲自请战。”
“多谢。”宰渊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了落千颖的身上。虽然落千颖并不知他如此行事的原由,但她说的话,却是给了自己希望。所有他能想的只有希望沧浪之战会赢,并且一定要赢,
朦胧的月光下,虽能视物,但宰渊此时的神情,落千颖却是看不清明。她只觉得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男子,其意志之坚、之不可动摇,表现出一种韧性与沉稳。
宰渊见落千颖沉默,再度开口道:“宰渊有一事相问于公主。”
落千颖收了思绪,转首看向宰渊应下:“你说。”
“公主为何会帮我多取得一日时机?”
落千颖笑了笑,话中十分坦荡道:“既然是合作攻取城池,帮你难道不就是等于帮我青引吗?”